赫拉巴尔小心地带上了房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书房内似乎仍然弥散着一股夏尔烟草的浓郁味道,连蜡烛的灯光也显得有些迷离。
他小心地贴在墙面之上,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声响。远处的乐队正在演奏着小步舞曲,宴会宾客的喧闹声响掩藏在轻快的旋律之中,仆人厚重的皮鞋鞋跟踩在地板之上,发出独特的声响,女仆的窃窃私语在门外一闪而过。
所有人都照常行走在自己的轨迹之上,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突然不见。
赫拉巴尔屏住自己的呼吸,开始打量眼前的书房。狭窄的书房一如他第一次见过的那样,各式各样的书籍被拥挤地叠放在四面的书架之上,舒适的靠背椅随意地围绕着中心的茶几,凌乱的文件和报纸层层堆积,最后一只空空荡荡的烟灰缸位居其上。
赫拉巴尔意识到自己之前低估了可能的工作量,看似狭窄的书房里面完全可以放的下一千封毫不相关的信件,而他可能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去把它找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赫拉巴尔走向他首先便开始怀疑的那个玻璃展柜。
展柜的门被锁住了:早在预料之内。赫拉巴尔从口袋中掏出准备好的万能钥匙,几乎毫不费力便捅开了这把老式的暗锁。
玻璃展柜的第一层放着少数几份蓝色封皮的文件,但只是外交部的例行公文,关于胜利日游行的批示…赫拉巴尔只是看一眼便知道这对他毫无用处。几个干净的玻璃酒杯放在文件旁边,一瓶开启的威士忌被塞在最里面。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赫拉巴尔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到玻璃展柜的二层,那是一个金属制造的保险柜,小但是坚固,唯有密码锁的机械旋钮突出在外。
三层密码,1000种组合:一个并不复杂的密码锁。
赫拉巴尔用手轻轻触碰旋钮,灵性逐渐蔓延,一幅幅画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直到突然灵光一闪,他的手下意识地组合出一组密码。只听到机械栓柱发出一声轻响,密码锁被轻易打开。
但是保险箱内只有一打现金和票据,是蒂勒伯爵在赛马场的下注凭证。赫拉巴尔不甘心地把现金和凭证全部掏出,但是其中没有夹杂着任何他想象中的小纸条。他弯下腰仔细打量着保险柜里剩下的空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他漏下的东西。
信件没有藏在这里。
赫拉巴尔重新关上保险柜,开始打量起四周。
要想寻找到隐藏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代入到隐藏者的身份中去。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七的伏流人和一个接近两米高的寒林人,他们看待周围世界的角度和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赫拉巴尔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身居高位的外交官,携带着一封关系到众多人地位身份的信件,他没有把信件放在自己的办公室,因为政府之中隐藏着不知道多少间谍。他选择把信件随身携带,带回自己的公馆之中。
他一定会藏到只属于自己的私密场所,自己的书房里面,因为信中的内容决不能给无关的人发现。所以他现在回到自己的私密小书房,他站在书房中央,手里拿着信件,他会放在那里?
赫拉巴尔的眼睛扫过周围的书架,以蒂勒伯爵的目光观察周围。
他或许会随意塞进某本书中间,这么多层次不齐的旧书,没有人会注意到中间多了什么其他的东西。那么会在哪里?
赫拉巴尔的灵性再次向四周蔓延,越来越多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他的身体似乎摆脱了意识的操控,站在书架之前,手臂开始不由自主地抽出一本本书,他没有去看书的内容,只是努力去复刻当初的场景。
赛默赛特的长篇、迪伦的诗集、霍布斯的政论……赫拉巴尔在狭窄的书架间游走,从四面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又一本书籍,又飞快把它放回。
但是没有一本里面是他想要的东西。
赫拉巴尔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把手中的《瑞利金斯的灾难》放回书架,他意识到这只不过是无用功。
这里的书太多了,而且蒂勒完全可以把信件藏在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地方而不引起注意。
赫拉巴尔突然安静下来,门外的宴会大厅里,乐队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蒂勒伯爵熟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感谢诸位来参加提姆的生日聚会,今天……”
赫拉巴尔心中默数自己剩下的时间,在引起怀疑之前,他必须尽快回到大厅中去。
大厅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哄堂大笑,乐队再次开始演奏舞曲,赫拉巴尔心中默想,到底还有哪些自己漏掉的地方。
书架桌椅之中可能会有夹层,墙壁地板里同样可以藏匿,这个小小房间里面有太多的地方可以搜查。
赫拉巴尔决定再给自己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之后,不管如何,他都必须离开。想到这里,赫拉巴尔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探针,开始检查书架中是否还有夹层。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突然从外面传来。赫拉巴尔的身体一下子僵住,冷汗瞬间流淌下来。
蒂勒伯爵还在大厅之中,其他的仆人没有允许不会进入这个房间,还会有谁想要进来?
赫拉巴尔的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猜想,但是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歇。探针重新塞进高筒靴中,打乱的文件被放回原位,他一把推开房间北面的那扇窗户,大小刚好容他通过。
不过时间来不及了。门外来人带着书房的钥匙,当赫拉巴尔拉开窗户时,钥匙正好塞进锁孔。灵机一动之下,他一个大步躲在房门背后,悄无声息地屏住呼吸。
但是这一切还是出乎赫拉巴尔预料,因为进来的那个身影太过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