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额头直冒冷汗,不怕死地委婉劝说道:“主公,文则有事相告:吾军封锁消息,已攻下徐州数城,虽然吾军至今节节大胜,但是屠城——屠城一事对主公您的名声不利,望主公明查!……”
“哼!”曹操“噌”地站起身,“啪”地一声猛得把书扔在了地上,勃然大怒道,“这本就是一场复仇之战!陶谦老儿杀了吾父吾弟,此仇不可不报——难道就该让陶谦老儿逍遥自得而无动于衷么!难道就该如此窝囊地撤军么!——名声?哼!名声算甚么东西?——某本就不在乎!这是他自找的……!”
“主公——”于禁张口还想说点甚么,却是甚么也说不出来。同一时间,曹操一挥手,疲惫道:“文则,某累了,你先下去罢。”一句话,堵得于禁无话可说,只得灰溜溜地退下,离开。
“如何,于都尉?”于禁刚出了帐篷,便看见曹仁、戏忠可恶万分的笑脸。
让某去劝谏盛怒的主公——于禁差点挥起了拳头:自己被耍了!——好哇!你们看着某走进陷阱!让某被主公骂!分明是故意的!亏大家是共效主公!简直是一群没良心的家伙!于禁恨恨地用眼神这么说。
戏忠做了个求饶讨好的手势,让于禁不得不忍气板起脸。然后他又对两名大将打了个跟来的眼神,把曹仁、于禁拉进自己的帐篷里。两位将领也是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的才智不能和眼前这人相比——这家伙虽然弱不禁风,但,人不可貌相!
“现在可以说了罢!”于禁一脸没好气。现在整个帐篷里只有他们三个跪坐在茵席上的人。典韦本来应该也在的,但是今晚刚好轮到他为主公守值。
“来,来,来,暖暖身!文则,你可不许板脸。”戏忠笑着圆场。他先不开口说正事,反而为两位将领斟了几盅酒,让他们提提精神,调节一下气氛。
“唉,主公还是一意孤行啊,您说如何为好?”于禁倒是没怎么真生气,举杯“咕噜”就灌了一大口,然后才开口表示他对主公的一意孤行而担心。
“依子孝看来,就顺了主公的意罢,反正只要把陶谦老儿宰了不就完事么!”曹仁首先发表自己的见解。
于禁苦笑:“就怕主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甚么也不管哪!”
“这有甚么,谁让陶谦老儿干了坏事还没表示!”曹仁撇撇嘴,冷冷道,“子孝以为,陶谦老儿活该被杀!——戏先生,你说是不是?”曹仁用胳膊使劲地捅捅在旁一直看戏不说话的戏忠。
戏忠避开曹仁的后肘,举杯喝一口酒,淡淡一笑,肯定道:“依志才看,主公未必真是被仇恨蒙蔽——他何曾是这般人!”
“志才先生,此话怎讲?”于禁眼前一亮。
“主公才德兼备,胸有定国安邦之心。当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为谋私欲而相互讨伐者无数,欲平天下,理应安身:益州虽有刘焉,辽东虽有公孙度,交州虽有士燮,马腾、韩遂等人虽在西凉,但俱与主公相距甚远,可暂且不用思虑!
“主公所处的兖州最需防备的是:
“北方的袁氏庶出长子袁绍。此人出身于四世三公,地位显赫,坐拥冀州、青州、并州三州,实力虽可谓最强,但却被幽州诸侯公孙瓒牵制;嫡出次子袁术在南,占据扬州一带,可却与荆州的刘表相互制约;董卓旧部的郭汜和李傕在西,占据司隶的长安,然却为皇帝陛下的归属相互火并厮杀;东面则是陶谦,有着最弱实力却最富饶的徐州!与主公磨擦不断更兼有杀父之仇!
“陶谦是一个失败的野心家——去年攻兖地倒是嚣张至极,主公反攻回去则是缩在徐州死守不出。相比之下,主公是一个胸怀大志之人,必然不会完全被眼前的仇恨所蒙蔽……如今主公之所以打徐州,关键在于徐州的内部!不知两位可否想过?”戏忠指点江山,消瘦的面庞上一双眸子分外明亮。
“哦!”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经提点,很快就得知主公的想法:不错,徐州的富饶注定让它被群雄诸侯觊觎。徐州牧是一个快要踏进棺材的老人,传言他的子嗣不是半大的娃儿就是败家子——真到那时,徐州内乱是迟早的事情,徐州被吞并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所以说如果主公一味地固守地盘,就势必和陶谦老儿一样被众位诸侯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主公打上“为父报仇”的正当口号,乘着各路诸侯们无暇分顾,终是出兵伐陶,以壮大自身的实力!
虽然现在最强的诸侯是北方袁绍——主公儿时的朋友,可以让主公稍有一丝安心的靠山,但是谁也不敢肯定,将来袁绍为了天下会放过主公。从上次收编青州兵,让袁绍一改往常轻蔑态度的事件就可以看出来——只是现在他忙于和另一个诸侯公孙瓒争夺北方霸权,没功夫料理刚崛起的主公而已。
“是啊,徐州可是闻名天下的粮产之地啊!如果主公得了徐州,可不是增强实力了么?”曹仁说到关键处就兴奋起来。
“好是好,但是——”于禁忧虑地叹了叹气,对着乐观的同伴们说,“你们刚才讲得只是理想中的,万一失败了呢?万一兵力受损了呢?现在文则很担心兖州那边——兖州并没有表面诸位想象中的那样平静啊!怕就怕将士在前面打仗,要是后院失火了怎么办?”
“哈哈,文则啊文则,你也太小看仲德和文若他们了罢?”戏忠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你以为主公这次为甚么没有带他们来?难道你也信不过主公么?不过忠最担心的不是兖州,而是河内的吕布那边……不过,有了仲德和文若,你便放一百个心罢——他们在,兖州不会出事的!”
曹仁睁大了两眼,也自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是啊,于都尉,现在你不要想着兖州那边了,想想怎么攻破徐州罢。有程先生和荀先生在,兖州不急!”
“可是,这一路上,主公是不是杀戮太多了点?虽然主公的主意是不想泄露行踪——但是主公现在还……若是这次一个办不好,留下恶劣的声誉如何是好?”于禁忧心忡忡。
曹仁反驳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陶谦老儿本身就是主公的仇人,主公这么做可谓天经地义!天下人焉敢指责主公?”
“但是会这么顺利么?”听着戏忠和曹仁侃侃而谈,于禁满腹心事,沉闷地望着帐外的天空。
夜晚的天空很暗,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甚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