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许多自穷苦人家中走出的三国名将一般,对身前颍川士子的相邀,他很感激,加上云长前不久的旁敲侧击,能与这种忠义之士共事也非常意动。
但于禁亦深明一个道理,类似于天上不会随意掉馅饼、无功不受禄之类的道理是他讨伐黄巾以来一直信奉的准则。
这位相貌平平,尚未初露峥嵘的于文则俯首婉拒道:“不群心意,我领了,但一是尚未得玄德公亲承,二是未建寸功就受此封赏,难免人心浮动,此举不妥。”
看着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稍长自己几岁的于禁,能果断拒绝掉这份功名,光是这份心态就足够令人称赞。
俗语道慈不掌兵,优柔寡断是战场上的害人屠刀,军中就该有如此果决的将军。
荀幽理解地点点头,方才的邀请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没继续去死缠烂打,他同关羽招呼道:“另一辆马车上,蔡大儒家的老仆晕厥过去,关二哥可派人去照看一下,接下来便有劳文则护送我等去奉高了。”
“分内之事。”于禁依旧保持着那个不苟言笑的表情道。
贼人尽皆散去,风波既定之后,大儒蔡邕的那辆马车中,荀幽打了个招呼之后坐了进去。
三分是为才女蔡琰看着舒心的容貌,远比友人郭嘉要顺眼太多。余下七分则是为了结识结识这位大儒蔡邕,当初荀幽化名徐奇往太学替女鬼林音报仇的时候,在太学门口见到崔望以及许多太学士子在抄录门口石碑上所刻画的经文,便多出自眼前这位大儒之手。
感受到马车中护在爱女身边,荡漾的精神力,荀幽抱歉道:“方才事从情急,见救兵赶到,精神力一时失控,伯喈先生多有见谅。”
蔡邕仅仅披着件薄袄,因荀幽溢散的精神力之故,他脸色被冻得有些乌青,但是看着眼前面露善意的年轻人,他摆摆手并不在意道:“半生荣辱浮沉,老夫所见年轻人万千,不过也正如子干所言,不群,你很特别啊。”
仿佛是没听见蔡邕的夸赞,荀幽装傻充愣般挠了挠头,接着他嘴角勾起,似乎回忆起了某个值得怀念的相遇片段,道:“伯喈先生正定的五经文字,小子数月前在洛阳曾一一观摹,大家之风范,令人心神往之。”
倘若说卢植是一节宁折不弯的铁竹,身在儒家,心向汉室,一如屈原所说的虽九死其犹未悔;那荀幽觉得蔡邕更像是那醉心于经史音律的醇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颇有后世范大家的心态意境。
济南是个饱受战火荼毒,百姓食不饱穿不暖的地方,不过此时此刻荀幽仿佛未雨绸缪一般,在旁人还在着眼当下的时候,他却已经在布置数年后的未来。
蔡邕没注意到依偎在他身旁的女儿此时正张开一双柔光满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度救了他们父女的年轻人,他听着荀幽的话,似乎也回想起过去与好友正定经文的时光,会心一笑,奇怪道:“子干明明不喜欢人溜须拍马,不群你这等行径还能讨他欢心,更不简单了啊。”
脑海里浮现起那么一张古板严肃的大儒面庞,荀幽浅浅一笑,又岔开话题道:“伯喈先生每年都会来泰山拜访羊氏吗?”
蔡邕很明显非常意外这个年轻人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无厘头的问题,不过他耐心地点点头,道:“避走吴会之地,家中为继多倚靠羊兄接济,羊兄于我恩重如山,自然要年年来拜访,权表心意。年初逆贼作乱,本以为今年或要失约,不料王师神勇,数月就平定了忤逆贼子,实为我大汉幸事,得以年关来携女来拜访羊兄。”
荀幽深感赞同,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小子亦当学伯喈先生为人处世。”
又奉承了一嘴后,荀幽终于抛出了他上这辆马车的主要目的,“于奉高左近登泰山一览山岳风光后,不日将往济南赴任郡丞,初来乍到,郡县贫瘠,实无底气来招待伯喈先生,不过一年后,可否请伯喈先生在拜访羊兄后顺路转道济南一趟,济南虽毗邻鲁地,但终究才气不盛,若伯喈先生愿来,料想玄德公也当扫榻相迎。”
“不群说笑了,既然顺路,不过多北走一段时日,有何不可?”蔡邕答应得很果断,反而让荀幽非常意外。
相比于四世三公的袁家,在陈留根深蒂固的曹孟德,荀幽不觉得他能依靠荀氏的关系从世家那边招揽许多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