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擅长骂战,毕竟每次对敌前,不问候一下对方的话,简直不符合他‘燕人张翼德’的身份。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任谁一连半个月地来广宗县城下问候张角的祖宗十八代,就算喉咙不出问题,那也离出问题不远了。
但又想到这是大哥还有荀幽好心替他争取来的挣脸面的机会,黑脸将军只得又开始在心中酝酿起别出心裁的骂人言语,扯开沙哑的嗓子,朝广宗县城头道:“张角鼠辈,你爷爷在这城下骂喊了半月,怎还不见你开城迎敌,与你张爷爷决一死战?”
“张爷爷原以为你这鸟道只是邪门外道的本事厉害,没想到你这脸皮也和广宗城墙一样厚?你那两个没用弟弟,已经被俺老张捅了不知道多少个透明窟窿,做哥哥的还在城上藏头露尾?”
“几个月前,你这鸟道在城上不是能说会道得紧吗?怎么最近你张爷爷一来,就缩起头不来逞口舌之利了?哼,管你鸟道什么打雷的本事,敢出城的话,你张爷爷非得扇你几个大耳瓜子。”
……
“让俺老张数数,你张角三兄弟,张梁一个,张宝一个,都因你而死,大灾星一个,不出城为兄弟报仇,你张角必定遗臭万年,下黄泉后,张爷爷看你有何脸面去见你爹娘叔伯。”
尽管音调有些沙哑,但是张飞的声音依旧宏亮,看得来换班佯攻的汉军一愣一愣的。
这个黑脸将军半月来的骂功,他们是有目共睹的,几天下来的骂词几乎都不带重样,简直是在不停刷新他们的认知。
当然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因为卢植的交待,城下佯攻的汉军只是抱着划水的心态,估摸着到点就能换班。
然而城上的守备黄巾却各个如临大敌,纵然他们脸上各自带着没修好的疲倦,面对摸不清来意的汉军,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他们做的造反的行径,是要杀头的。
诚然,生理上的折磨是一回事,城门下,张飞那精神上的折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黑脸汉子的声音在山君猛虎的加持下,不说传遍广宗县的每一个角落,大贤良师歇息的府邸肯定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此刻的大贤良师府,张角衣冠不整,满眼都是血丝。
比起荀幽上一次的造访,现在的张角瘦若骨柴,他此刻跪坐在一枚蒲团上。
这位大贤良师的面前,摆放着两枚牌位,分别是他二弟与三弟的。
因为没法收尸,所以只能以此来聊以慰藉,聊表追思。
他自从得南华老仙传授天书《太平要术》以来,一日不敢忘记苦修,手握仙术,本以为能借此与兄弟一并享受皇帝般的荣华富贵,从未想过竟落得天人两隔的地步。
府外不断响起那粗鄙不堪的辱骂言语,张角浑身颤抖,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过度悲伤,还是过度的恼怒。
他缓缓从蒲团上起身,点燃了几炷香分别供奉在了二位弟弟的灵位前。
这位大贤良师旋即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府邸,披着他那件熟悉的黄色道袍,手握那柄巨大太平旗,走向了城墙。
那些正守备广宗县的黄巾军无不惊恐发现,他们大贤良师的脸颊竟然挂着泪滴,是掺杂着愤恨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