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当时装裱师身份有多高!就拿最简单的例子,当年故宫随便一个修字画的师傅,工资最少一百五十块!”
“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换算成现在最少五六万,我记得当年在大前门下一次最有派头的馆子,拼命吃,结账不过二三十块,你说厉害不?”
鲁善工很惊讶,早就听过古玩行也分三六九等,可没想到玩字画的这么牛逼?
“头三个月,孙师父给我一沓纸、一把马蹄刀,要我剔掉纸上的草棍、煤渣,但不能弄破纸。实际上是练刀的力度,因为修旧活和补口,缺失部分都要刮平。如果没有基本功的练习,那个口是刮不平,像狗啃过似的,所以目的是为练刀功,力度有准头。”
“练完刮纸,再练刷纸。用鬃刷蘸浆水刷旧纸,不能刷破纸,不能刷出褶子。十几张刷到一起,你得把它们黏合起来,变牢固还不空。最后变成一个墩子,纸墩子也不浪费,回来做册页,还能当裁板使,一举两得。”
“当年孙师傅人和气,提前告诉我说开始一定会觉得枯燥,但慢慢地能感觉到那个鬃刷划过不同纸面的阻力,甚至能感受到宣纸的膨胀与收缩,到时候才是真正入门的关键。”
宋学明接过鲁善工的茶,喝一口,慢慢放下,后悔道:“可惜啊,我还是没有坚持住,不到半个月哭着闹着要回家,最后没有办法,老师傅亲自送回家,只留下一句话:这个孩子不适合干这行!”
“哎,现在想想真可惜,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一步,老师傅有两层意思:一是练基本功,二就是磨你的性子。”
“古书画的修复步骤很多,最核心就四个字:洗、揭、补、全。培养学徒的师承制训练方式合理,成长次第清晰,看似枯燥的磨刀刮纸都有其背后的另一层含义,养成的是职业习惯,改变的是浮躁心态。”
“这些东西其实都是潜移默化,要靠自己从师父身上感悟,不见得他跟你说什么,而是你从他身上去感觉这种精神。”
说完看着鲁善工,无比严肃道:“你小子比我有慧根,天生就是做手艺的料,别看博古斋是杂货铺,但老宋我最喜欢的还是字画。”
用手指了指竹石图,坚定道:“好好研究,缺什么给我说,琉璃厂老头子还有几份薄面,就算是上荣宝斋,舍了脸皮也陪你走一趟!”
鲁善工用力点点头,宋学明跟陈长青差不多,诚和楼家传其实也是瓷器行当,只不过后来开始经营珠宝玉器,上次镶口也一样,看来老爷子们心里都有自己的钟爱。
剩下不用说,鲁善工来到竹石图前,慢慢伸出手,摸着光滑细腻的命纸,突然脑中闪过无数信息,金手指果然被激活。
短短几十秒,各种信息涌入脑中,眼前不断闪现中年匠人的动作细节,鲁善工全神贯注学习着,不能遗漏任何关键,这才是最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