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何时何地，赌坊、青楼总是江湖大佬们手下最挣钱的行业。
处州城一路向北行进，便可看到几十年的老字号天香赌坊，老字号能长存的原因除了赌坊内桌椅明亮，灯笼高挂，装潢华丽外，背后自然也是离不开某个江湖大佬势力的支持。
方堪客一路走来，看着四周帷幕后不断晃动的身影，听着远处大厅里传来的惊呼声，微微停留后没有说话，只是藏在黑袍下的右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那十两银子。
赌坊终究是赌坊，来往的人群鱼龙混杂，多是三教九流之人，其中一个中年管事仆人看了一眼方堪客，虽然心中疑惑为何那名少年要将自己的身子藏在黑袍下，但视线却是直接一转，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至于赌坊内的赌客们，更不会注意到黑袍少年的来临，而是将银子换来的筹码不断下注，然后目光不离圆桌，双手紧紧攒着，隐约可见指缝间流露出的汗渍，紧张地等待着结果的公布。
赌钱害人害己，危害严重更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方堪客摇头一叹后，便去大厅处的圆桌上，将十两银子递给管事换了筹码后，就朝着某个蓝色帷幕挤了进去。
他有不得不赌的理由，他很需要钱，甚至有些迫切。
想起了那个眼中泛着绝望，甚至有些死意的俏丽女子，方堪客的内心一阵刺痛，然而目光却是异常坚定。
摇弄骰子比大小，当然是来钱最快，去钱也快的赌法。简单快速分出胜负的方法自然深受那些急需发一笔横财人的喜爱，而这种确实有利于方堪客实施自己的作弊手法，他挤进这个帷幕后便再也不舍离开。
三颗骰子，四至十点便是小，十一至十七点便是大，至于三个骰子点数一样，当然是豹子，虽然豹子一赔十八，但确实有些难中，三十次也不见得有一次，当然没什么人愿意下注。
方堪客的眼睛一直盯着面前发亮的黑色筛蛊，只见那名身姿窈窕的女子荷官微微一笑，雪白的手臂挥舞之下，筛蛊不知何时消失在圆桌之上，出现时已在半空，随着骰子撞击筛蛊的叮咚声落下，圆桌上骤然多了一物。
“诸位请下注，买定后离手。”女子将双手轻轻按在筛蛊之上，微微低身露出胸前一抹雪白，随即含笑抬头望向众人。
方堪客紧绷着脸，完全没有注意到女荷官充满魅惑的微笑，而是闭上了眼睛，思绪集中之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黑色筛骨，耳朵随着骰子的不断撞击微微动弹，直至筛骨“啪”的一声被对面的女子按在了桌子上。
“四四五十三点，大。”方堪客的内心微动，睁开眼后没有第一时间下注，而是犹豫一番后，准备看看是否筛骨内的点数确实如自己听到的那样。
其他人自然没有方堪客的沉着，尤其是做着小本生意的卖灯笼的中年老板，他那双充满茧子的双手一直放在桌子上，直到筛蛊落定后，他终于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的筹码，然后将之轻轻放在了“大”字上面，他的神情看似平静然而眼神不断跳动却昭示着内心的波澜。
方堪客目光一瞥，看到中年老板确实将所有筹码都压了上去，不禁眼神一凛。
“这是孤注一掷啊！不过，若是我没听错的话，他应该能压对。”
俏丽的女荷官看了众人一眼，随后将放在筛蛊上的双手缓缓拿开。
只见筛蛊蛊底赫然是三个数字：四四五。
“四四五，大。”
女荷官温柔的声音慢慢传开，买灯笼的中年老板双手微微颤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也是闪过一丝喜悦，深吸口气后将价值十两银子的筹码郑重放在怀中，然后对着身旁的朋友告了一声辞，便挤出了人群。
“若是能及时收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我差的钱实在有些多......”
方堪客摇头一叹，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筛蛊身上。
筛蛊再次飞起，方堪客再次闭上了眼睛，神情随之紧张，甚至鼻翼上还沁出一滴极细的汗珠。
几秒后筛蛊又落回圆桌。
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十两银子的筹码放在“小”字上面。
由于是最快下注的人，女荷官一眼便看到了那只瘦弱白皙的右手，随后目光有些微异，吃惊的盯着黑袍下那副少年面孔。
“这是哪家的少年郎？”
十两银子对于一个少年确实不少，普通人都够吃两三年了，女荷官吃惊也属正常，不过她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慢，“下注的时间已过，诸位请离手。”
“开！二三三，小。”
“果然......”方堪客内心一喜，缓缓接过赢来了筹码。
筛蛊再动，他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一名身材肥硕的男子看向方堪客的脸色有些奇怪，随即拍了拍身边的妇人，又指了指方堪客，嘴角大大的咧开，打趣道：“这是谁家的少年？着实是有趣，难道他认为闭上了眼睛，就能听出来骰子的点数不成？”
没有听到肥硕男子的声音，方堪客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方黑色筛骨上面。
而他，确实是在听骰子的点数。
“诸位买定离手。”女荷官的声音再次传出。
这次方堪客放松了许多，而是在最后一刻，慢慢将身上所有的筹码再一次放在了“小”字上。
“一一三，小。”
第二把小，中。
第三把小，又中。
．．．．．．
第七把大，还中！
一连七把，方堪客没有一次失手，他手上的筹码折算成银子已经有了一千多两。
女荷官的脸色微变，不是因为方堪客赚取的那点银子，尽管有一千两银子，但对整座赌坊来说依然不算很多，只是自方堪客第四把开始下注时，便有人跟着他下注，而且金额巨大。
至于七把过后，在这座帷幕后玩骰子比大小的那些人，目光皆是落在了方堪客的那件黑袍上，等待着他压大还是压小。
这第八把，女荷官不敢再继续玩下去。
于是，有人来接替了她的位置。
是一名胡子异常黑亮修长的男子。
“四爷。”女荷官微微行礼。
“你去换副筛蛊和骰子。”那个名叫四爷的男子低声说了一句。
待到一副全新的骰具摆上桌后，四爷扫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黑袍少年身上。
他看着方堪客没有说话，而是内心微动：“天香赌坊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一次遇见能听声音便能识别骰子点数的人，没想到还是一名少年郎。”
四爷的双手将崭新的筛蛊包了起来，随后眼睛紧紧盯着方堪客，便再次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