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次“占座”事件,张子山在新兵营里也成了人们口中热门儿的话题人物。连里今天安排大家休息并允许出门采购,张子山也没有什么可买的,再说兜里连一毛钱都没有,他叫上朱育臣走出营地,四处地看看。出了营地门口就是一座叫做潭柘寺的老庙,看破旧程度应该是有些年月了。
从不远的标语上看到,原来这个地方叫做宅堂,属于北京的门头沟地区。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大山,那一抹抹深绿在这个很冷的季节仿佛触手可及。往山上走了一会儿,坐在几十米高的大石头上,张子山和朱育臣看着脚下的兵营,还是那么大,那张讲台还在那儿戳着,环绕在这大山中的营地仿佛置身在世外桃源,“这个地方选的好啊,还挺隐蔽”朱育臣说,“你今天可是出了风头了子山,敢让团长站着,你也真行”,没一会儿,李涛、朱建中、李秀波他们三个也爬了上来,“你们俩还挺难找啊”“山哥,你今天真威武,牛X”“这儿景色不错啊,视野也好,咱部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啊”“这要是敌人从这儿摸上来了,还不给咱一窝儿烩了啊”“你们说,这山和咱家西头的太行山有没有连着啊?”
“肯定没有,我们老班长说了,这个地方好像属于什么燕山山脉,一直往了北了”“哦,’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燕山’说的就是这儿吧?”“得了吧,那叫‘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是‘阴山’不是‘燕山’”“燕山和阴山是一回事儿吗?”“估计是”“肯定不是一回事儿,不管什么阴山燕山,咱们也算进驻到山里了啊”“那也是首都北京的山里!”……
“看见那个山头了吗?看谁先爬上去,走!”不知道是谁冒出这么一句,几个人拍拍身上就往山上跑去,气喘吁吁地跑到山顶,张子山回头一看朱育臣也跳了上来,这有一块平整见方的大青石,足有十几米宽的样子,后爬上来的李涛等人也都站到这块大青石上,大家看着远方。天空是格外的蓝,那几片白色的云在天空恣意地由南向北翻滚着,有的人朝着家乡的方向向南望去,有的人试图找到天安门城楼在哪个方向,张子山朝着南面的山沟沟大声地喊了起来:“啊……啊……”只有张子山自己知道,他这是在喊给曾经站在家乡大汉河口疯狂呼喊的自己,他的声音在家乡的大汉河口与这座大山的时空里穿梭着。
一行人下到山底,又路过那座历史悠久的潭柘寺,大家都被门口的一棵大树惊着了,树下坐着一个上岁数的老人,大家走上前去,问老人家:“大伯,请问这是棵什么树啊?”,老人家捋了捋白色的山羊胡,写满皱纹的脸和这棵大树的表皮一样沧桑却有力,咳嗽了一声,老人家说:“哦,这棵树啊,距离今天快1300多年的历史了,传说,在古代,每当一个帝王死去,这棵树上就会自己折断一枝树杈掉下来;当一个新的帝王即位后,这棵树上又会长出一条新的枝条。所以,人们把这棵树叫做‘帝王树’……”。
张子山看着眼前这棵枝干参天,粗可数围的古树,树枝依旧遒劲有力,历经千年的风雨风采依旧,傲然矗立在这里,看尽世事沧桑。张子山看着眼前有着倔强生命力的树干,知道这棵帝王树肯定见证了大北京的整个历史进程,对于它来说,对整个大北京一定了若指掌,对眼前这座军营的过往也一定历历在目,也会见证他们这群年轻人在这里成长的匆匆岁月。
回到军营,时间刚刚好,没有晚归,赶上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其实早上大家都没有吃饱,昨晚的大米饭红烧肉和今天早上的馒头咸菜,这差别也太大了,也太快了,也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跟着队伍来到食堂,食堂管理员正在那儿给大家忙活着,轮到张子山了,张子山看着眼前的白白的面食就问食堂管理员:“这是什么啊?”“肉卷儿”“想吃几个拿几个,不够再过来拿,管饱!”张子山一下拿了六个,专挑那些薄薄的微微露着肉片颜色的,捡着个大的往手里拿,回到饭桌,张子山仔细的端详着手里的“肉卷儿”:底层是薄薄的白面馍底,上面铺着大大的一层肉,然后又是一层白面馍,看着看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口气六个肉卷囫囵地全进了肚子,吃得那叫个痛快畅爽!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又去拿了三个,吃到最后撑得都站不起来了,张子山再环顾周围的人,差不多都一个德行,吃完了也都在那坐着,就连站起来都很吃力的样子,擦擦嘴角的肉渣儿,张子山心想,天底下还能有这样的美味,要是以后天天能吃到‘肉卷儿’就好了。
回到宿舍,张子山看到自己的床头上放着一个本子,再看看别的战友的铺上都没有,拿起本子,黑色的封皮,就是普通的笔记本,慢慢翻看在第一页写着一行小子:准备打仗!张子山正纳闷呢,上铺的山东战友跳下来说:“袁连长来过,放了一个本子就走了。”“哦,谢谢啊”张子山继续翻看着本子。
“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没带啊?”“哦,从家里走的时候太匆忙,都准备好了又都忘了拿了,呵呵”“下午连里老兵有政治学习,有兴趣的可以去学习学习。”张子山抬头一看,说话的人早没影了。张子山打开本子,拿起笔开始写了起来,毕竟每天写日记是自己的一个习惯,昨天晚上没写日记心里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下午,参加完政治学习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家一窝蜂地跑向食堂,张子山心里想着,最好中午的肉卷儿还有剩的,再吃它9个!食堂管理员在那给大家盛着饭菜,端到手里一看‘萝卜炖肉’和大米饭!不由分说,赶紧坐到座位上往肚里狠塞了起来。晚上,袁连长挨个宿舍串门,跟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回答者新兵战士提出的各式各样的问题,不时地,还能听见唱歌的声音……随着熄灯号和哨声地响起,张子山来到部队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岁月长河冲走了人们多少个‘难忘的一天’,而属于张子山的这难忘的一天,四十年后仍然在他的眼前活生生的浮现着、跳跃着……
一连几天地站军姿,练队列,‘叠豆腐’把大伙儿累得够呛;每天雷打不动的政治学**是雷打不动地准时地出现在‘累得够呛’的时间里。
这一天,像前几天一样,大家在操练着队列,一小队女兵整齐地从眼前走过,还是朱育臣眼尖,小声跟身边的张子山说:“哎,子山,你看,你看,那个女兵不就是那天把你推上火车的那个人吗?你看”“嗯,没错儿就是她”“长得确实不错呦”“嘘!”张子山用余光看向那个女兵,没错儿,就是她,就是这个女兵把自己推进的火车车厢,想想胳膊还觉得有点疼呢。“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那个女兵走在队列的外侧喊着口令,看着看着,混乱迟缓的脚步差点儿被后面的战友踩到脚跟儿。
队伍坐在地上原地休息的时候,各个连开始拉起了歌,那个女兵也站在女兵方阵的最前面指挥着大家唱着,歌声此起彼伏,张子山他们也毫不示弱,咧着嗓子大声地吼唱着。朱育臣一边唱一边使劲儿地拿脚顶着前面的张子山,张子山也不甘示弱地用腚顶着朱育臣的双脚,眼睛却看着那个指挥唱歌的女兵。
大家正在双杠区休息,从不远处走过来三个女兵,张子山仔细一看,推自己上车的那个女兵也在里面,走到跟前,“新兵张子山同志,你还认识我吗?我叫贾静文,早你一年入伍,你好!”说着话把手伸向张子山,张子山本能地往后一退,心想,化成灰老子也认识你,出于礼貌,张子山也把手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