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心魔的正确方向楼有知的挫败感(1 / 2)

 “你……”

李向学的身体以及语气都开始颤抖,“你是,许…许叔叔?”

“是我。”

许崇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饶是李向学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仍旧在第一时间糊了双眼。

“真好,您还活着,哈哈哈,您还活着……”

李向学又哭又笑,语无伦次。

“是的,我还活着。”

许崇再次点头,“只有我还活着了。”

“只有……”

李向学喃喃,剧烈的惊喜缓缓减退。

是啊,只有许叔叔还活着了。

一张张面孔,一幕幕场景,在李向学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父母、赵叔一家、沧泷的乡亲们……

良久,李向学擦了擦眼睛,认真的说道:“爹爹他们,肯定不想看到您变成这个样子。”

他面前的许崇,与记忆中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

略显花白的鬓角,略带褶皱的面庞,略有耷拉的眼皮,无不都在证明着,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他们又何尝想看你变成这个样子?”

许崇摇了摇头。

当初,他以身外化身分出三具身体。

白袍进诏狱,彩袍在詹事府,黑袍来了春秋冢。

在当时,三具身体都是同样的年纪。

后来,春秋冢这边,先后在不同强度的斗转星移规则之下,经历了大概三十四年左右的岁月。

此时的这个他,已经接近六十了。

而李向学又何尝不是?

如果按照原本的轨迹走下去,此时的李向学,应该只有六七岁,仍旧在跟着夫子念书……说不定,已经成了一名小童生。

“许叔叔,您说楼有知并不是我的仇人?”

不愧是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人,李向学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开口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

许崇走到一旁坐下,细细道来。

从子母血光鉴封城夺命,到设计杀死傅元龙和卫无邪,再到加入血衣卫,结识江之鸿,再到就职陪都钦天监,亲眼看着夫子死在面前,最后到雍州蝗灾。

全程,许崇都在以阳神关注着李向学的状态。

当他说到楼有知去雍州真的就是赈灾,而不是屠杀的时候,李向学颅内的黑雾飞速减弱。

然而,大概只消减了一半的程度,这个趋势突然中止。

剩下的黑雾,猛地混乱起来。

如果不是有绿网束缚,此时恐怕已经冲向了全身。

“不是楼有知……”

李向学喃喃开口,眼神时而愤恨时而茫然,“那雍州的人是谁杀的?谁要杀雍州的人?”

许崇暗自一叹。

果然。

心魔不是这么凭空就能消除掉的。

虽然自己还活着,但赵六、李母,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人,都是死在了天灾之中。

这个仇不报,李向学的心魔就无法根除。

许崇不再迟疑,继续道:“天灾的出现,是可以预知的……”

关于天灾的推论,被缓缓道出。

当永泰帝这三个字出现,并且占据了主要责任的瞬间,李向学的心魔稳定下来,重新开始壮大。

“从首辅,变成了皇帝?”

李向学觉得荒诞无比。

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县学之时,学到的那套东西。

心向大庆者,皆为大庆子民?

凡大庆子民,有功当,有过则罚?

凡大庆子民,有不平当鸣,有不公当争?

说句实话,在这之前,哪怕李向学将楼有知当做了毕生仇敌,也仍旧向往着太祖大诰里所说的世界,仍旧对大庆朝廷抱有好感。

他觉得,像楼有知这样的官员,肯定是少数。

有太祖大诰在,更多的官员,应该是江之鸿那样的。

沧泷县的人也好,围在风鼓县的其他难民也好,只是运气比较差,刚好碰到了这么一个刽子手。

可现在……

杀人者,居然是大庆的皇帝?

真可笑啊。

李向学刚刚面露讥讽,又猛地想起许崇说的另外一句话。

‘如果伱的仇人不仅不是楼有知,相反,却是你认为你有亏欠的那个师尊呢’。

不对啊,永泰帝,跟师尊?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李向学询问的看向许崇。

“你所听到的林狂这个名字,是太平道的上代道主,二十多年前……”

许崇继续讲述。

他知道,真相可能会让李向学的心魔膨胀到比之前更强的程度。

但他只有这个选择。

继续隐瞒,李向学会成为永泰帝的刀,刺向楼有知。

只帮楼有知开罪,不仅无法消除李向学的心魔,相反还会让李向学神智凌乱。

而只说永泰帝,不提姬庆之的话,又没有理由阻止李向学回去找姬庆之。

一旦让李向学再次跟姬庆之见面,很可能就是当场暴露,而后被姬庆之就地处决。

算来算去,李向学的心魔始终无法消除。

既然无法消除,那干脆就让心魔回归到正确的方向上。

“所以,你的师尊,太平道道主姬庆之,其实就是永泰帝,那个利用天灾残害万民的永泰帝。”

许崇最后一句话缓缓吐出:“他想利用你,杀死阻挠他的楼有知。”

此时,李向学的表情已经彻底僵在了脸上。

而在阳神的视野中,那团盘踞于李向学紫府的黑雾,正在疯狂的壮大着。

从稀薄到浓郁,再到缩小凝聚。

眨眼的功夫,黑雾凝聚成了一个只有黄豆大小的完整人形——身穿黑衣,五官完整,满眼暴虐的李向学。

而且仍旧在继续成长变大。

“这个心魔……”

许崇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紫府时,所遇到的心魔。

当时那个心魔,有着和他完全一样的面孔,穿着黑色的长衫,看着就像黑袍阳神。

不过黑袍的样式完全不同,而且心魔许崇,完全不受任何操控。

另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心魔许崇,一直都很淡然。

从头到尾,都没有像眼前李向学的心魔一样,露出过半点儿暴虐之色。

把两者放在一起对比,很明显,李向学这个才更符合心魔的样子。

“果然,那不仅仅是心魔……”

许崇心中微沉,“恐怕真跟我想的那样,有原身的意念在内。”

这时,李向学的心魔已经停止了生长,稳固在鸽蛋大小。

那层绿网如同一道道锁链,缠绕在了心魔体表。

再看李向学本人,眼神清澈,只有得知真相后的愤怒、仇恨,并没有那种根本掩盖不了的浓郁杀意。

这让许崇松了口气的同时,对那层绿网更加警惕了起来。

“你的心魔更加强大了,但仍旧被那道不知名的力量所束缚。”

许崇面露凝重,“我怀疑这就是道心种魔的神通之力。”

“也就是说,他能随时随地控制我了?”

李向学眼神一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许崇没注意这点,自顾自说道:“不是没有可能……本来,我是有办法可以尝试一下替你解除控制的,但我不敢尝试。”

“若是没有成功,那倒还罢了。”

“万一成功了,且不说姬庆之是否会察觉,单就脱离了束缚的心魔是否会瞬间吞噬你的心智,这一点我无法判断。”

说完,许崇顿了顿,表情认真起来:“所以,你不要再参与任何事情了,等时机到了,我会安排你隐藏起来。”

“隐藏起来?”

李向学蹙起眉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许崇摇了摇头,“但永泰帝的强大,出乎了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想象,绝非是那么好对付的。”

“无论你再痛恨他,也决不可鲁莽行事。”

“另外,虽然不知道永泰帝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过我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能阻止雍州蝗灾再次上演。”

“方家这边,因为春秋冢即将崩毁,打算利用你来对付永泰帝,夺取百草园,你暂时需要虚与委蛇,表面上配合一下他们的计划,来保证你自身在春秋冢的安全。”

“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许崇搭上李向学的肩膀,表情极为严厉,“听我的。”

“……”

李向学迟疑少许,终于露出一个浅笑,点了点头:“好。”

“另外,不要再进春秋堂了。”

许崇说着,往墓穴外走去,“老李家还要靠你光耀门楣,传承香火。”

李向学看着许崇的背影消失,眼神莫名。

光耀门楣,传承香火?

的确,这是每一个老百姓根深蒂固的执念。

可问题是,爹爹也好,阿母也好,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个啊。

他们反复叮嘱我的,是另一件事。

……

……

京城。

楼有知如同往常一般,散值后径直回府,从书房的暗道下到地宫。

而刚一进入地宫的中央大厅,他的脚步猛地顿住,注意力落在了厅内的桌案之上。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封信笺。

“有人来过!”

楼有知瞬间确定了这一点。

自从修建地宫开始,二十多年来,他没有过一天一刻放松过警惕。

整个楼府,整个地宫,到处都有着极其细微的布置,足以让他第一时间得知,有没有人来过后院,有没有人靠近过书房。

然而,他从回到楼府,到后花园,到书房,再到下地宫来到正厅,整个过程,他没有察觉出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没有触碰到我的布置,却将一封信放进了地宫……是窦天渊?”

“不,不是窦天渊,他并不知道这个地宫的存在。”

“而其他知道这里的人,不会这么做……”

楼有知眯起双眼,也没见什么动作,那封信笺就自动飞了过来,漂浮在他眼前。

接着,无数细微的雷霆浮出体表,阻隔了一切。

做完这些,楼有知才操控着信笺缓缓展开。

!!!

只一眼,楼有知的瞳孔缩到了极致。

‘以洞天之主同源血脉为引,献祭十倍人族,可延缓洞天衰亡。’

信笺上只有这一句话。

而就是这样一句话,却是楼有知翻遍了所有他能接触到的古籍,都没有找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