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回赵为胡亥讲圣道(2 / 2)

秦汉戮 小辰泽 0 字 10个月前

回到皇城深处的园林密室,胡亥对郎中令赵高下了一道诏书,说日后凡是山东盗事报来,都先交新奉常叔孙通认可,否则不许奏报。赵高跟随始皇帝多年,自然明白此等事该如何处置。然则,此时的赵高已经是野心勃发了,所期许的正是胡亥的这种自以为圣明的独断,胡亥的诏书愈荒诞滑稽,赵高心下便愈踏实。一接如此这般诏书,赵高淡淡一笑,便吩咐一名贴身内侍去博士学宫向叔孙通宣诏。

“禀报郎中令,叔孙通逃离咸阳!”

赵高接到内侍禀报,实在有些出乎意料。这个叔孙通被二世当殿擢升为九卿之一的奉常,竟能弃高官不就而秘密逃亡,看来预谋绝非一日,其人也绝非迂阔之徒。虽然,叔孙通逃亡对赵高并无甚直接关联,可赵高还是感到了一种难堪。毕竟,叔孙通的当殿诓骗是他与这个博士事先预谋好的,而在其余朝臣的心目中,则至少已经将叔孙通看成了他赵高的依附者。也就是说,叔孙通逃离咸阳,至少对赵高没甚好处。思谋一夜,赵高次日进了皇城。在胡亥一夜尽兴又酣睡大半日醒来,正百无聊赖地在林下看侍女煮茶时,赵高适时地来了。

“郎中令,朕昨日可算圣明?”胡亥立即得意地提起了朝会决断。

“陛下大是圣明,堪与先帝比肩矣!”赵高由衷地赞叹着。

“是么?是么!”胡亥一脸通红连手心都出汗了。

“老臣素无虚言。”赵高神色虔诚得无与伦比。

“朕能比肩先帝,郎中令居功至大也!”

骤闻胡亥破天荒的君临口吻,赵高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然则,在胡亥看来,赵高仅仅是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已,反倒更见真诚谦恭了。赵高一拱手道:“老臣之见,陛下再进一步,可达圣贤帝王之境也。”

“圣贤帝王?难么?”胡亥大感新奇。

“难。”赵高一脸肃然。

“啊呀!那不做也罢,朕太忙了。”胡亥立即退缩,宁可只要享乐了。

“陛下且先听听,究竟如何难法。天赋陛下为圣贤帝王,亦未可知也。”赵高分外认真,俨然一副胡亥久违了的老师苦心。不管胡亥如何皱眉,赵高都没有停止柔和而郑重其事的论说,“圣君之道,只在垂拱而治也。何为垂拱而治?只静坐深宫,不理政事也。陛下为帝,正当如此。何也?陛下不若先帝。先帝临制天下时日长久,群臣不敢为非,亦不敢进邪说。故此,先帝能临朝决事,纵有过错,也不怕臣下作乱。陛下则情势不同,一代老臣功臣尚在,陛下稍有错断,便有大险也。今陛下富于春秋,又堪堪即位年余,何须与公卿朝会决事?不临朝,不决事,臣下莫测陛下之高深,则人人不敢妄动。如此,庙堂无事,天下大安也。政谚云:天子所以贵者,固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为‘朕’。愿陛下三思。”

“天子称朕,固以闻声?天子称朕,固以闻声……”胡亥转悠着念叨着,猛然转身一脸恍然大悟的惊喜,“这是说,甚事不做,只要说说话,便是圣君了?”

“陛下圣明!”赵高深深一躬。

“不早说!朕早想做如此圣君也!”胡亥高兴得手舞足蹈。

“国事自有法度,陛下无须忧心矣!”

“好!国事有大臣,朕只想起来说说话,做圣贤帝王!”

“老臣为陛下贺。”赵高深深一躬。

于是,大喜过望的胡亥立即做起了圣贤帝王,不批奏章,不临朝会,不见大臣,不理政事,每日只浸泡在皇城的园林密室里胡天胡地。煌煌帝国的万千公文,山东战场雪片一般的暴乱急报,全部都如山一般的堆积在了郎中令赵高的案头。赵高的处置之法是:每日派六名能事文吏遍阅书文奏报,而后轮流向他简约禀报,赵高择其“要者”相机处置。所谓要者,所谓相机处置,便是赵高只将涉及人事兵事的公文择出,由他拟好诏书再禀报胡亥加盖皇帝玉玺发出,其余“诸般琐事”一律交丞相府忙活。

这日,赵高接少府章邯紧急奏章,请以骊山刑徒与官府奴隶子弟编成大军平定暴乱。赵高立即拟定了皇帝诏书,可一想到要找胡亥书写手令便大大皱起了眉头。平定山东盗军自然要做,否则赵高也照样要被咔嚓了。可赵高不想让胡亥知道天下大乱,赵高要让胡亥沉湎于奇异享乐不能自拔,成为自己股掌之间的玩物。然则不找胡亥又不能加盖印玺,赵高一时当真感到棘手了。

“召阎乐。”思忖良久,赵高终于低声吩咐了一句。

早已经是赵高女婿且已做了咸阳令的阎乐来了,带着一队随时听候命令的驻屯咸阳的材士营剑士。两人密商片刻,立即带着剑士队向符玺事所来了。阎乐虽是犬马之徒,然赵高很明白此等大事必须亲临,印玺要直接拿到自己手中,不能在任何人手中过渡。符玺事所在皇城深处的一座独立石墙庭院,虽大显幽静,却也有一个什人队的执戈郎中守护着。赵高是郎中令,统辖皇城所有执戈郎中,到得符玺事所庭院外立即下令护卫郎中换防。十名郎中一离开,阎乐立即下令剑士队守护在大门不许任何人靠近,便大步跟着赵高走进了这个神秘幽静的所在。

“郎中令有何公事?”幽暗的正厅,一个白发老人迎了出来。“皇帝口谕:交皇帝印玺于郎中令。”赵高很是冷漠。“郎中令敢矫诏么?”老人冷冷一笑。

“足下该当明白:皇帝印玺必须交郎中令。”阎乐阴狠地一笑。

“大秦社稷依旧,大秦法统依旧……”

话音未落,阎乐长剑洞穿了老人胸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