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来,摩洛哥每次改朝换代,几乎都能看到非斯和马拉喀什推选两个不同的王位继承人。一个竞争者求助于土耳其人,另一个则求助于基督教徒。好几任苏丹和谢里夫都把异教徒引到自己的土地上,而他们的先王又恰恰是以驱逐这些异教徒为使命的。
这一奇怪的政治生态,在分崩离析的萨阿德王朝体现得淋漓尽致。
马méng王子的父亲、赫赫有名的曼苏尔,就是一个狂热的反基督苏丹。而曼苏尔那死在“三王之战”中的哥哥则恰恰相反,葡萄牙“骑士国王”塞巴斯蒂昂就是在他的恳求下贸然参战,以至于埋骨他乡。
到了马méng王子这一辈同样如此,三个有力的王位挑战者中,由于最具合法xìng的泽丹王子为了彰显其正统地位,在外交政策上跟父亲一样带有强烈的宗教sè彩,对基督教国家和基督徒持一贯的敌意,这就给了马méng王子亲基督教国家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他治下的索维拉港,成了马拉喀什政权最重要的财政来源。
执着是把双刃剑,本应该能获得土耳其人支持的泽丹王子,同样认为君士坦丁堡的哈里发僭越王位,不具备任何宗教特质,又给了他叔叔穆莱倒向奥斯曼帝国的机会。直接导致他这个最具合法xìng的王位挑战者,同时也是实力最为薄弱的挑战者。
控制摩洛哥东部的穆莱,现在正跟阿尔及尔打得头破血流。至少从表面上来看,马méng王子是眼前最有希望问鼎宝座的人。
对于这么位摩洛哥准君主,公爵大人的信使托尔夸托子爵并不陌生。
事实上早就六年前,他就参加过几次跟马méng集团的谈判。因为他们在索维拉的舰队,常干出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不但对在西非海岸过往的西班牙商船,不加区别的予以拦截,甚至在赎俘问题上还漫天要价,搞得马德里政府很难堪。
尽管如此,哈布斯堡王室还是保持着极大克制。毕竟深刻的历史教训摆在那里,被柏柏尔人统治了近百年的西班牙,是绝不愿看到一个统一的摩洛哥的。
“陛下大概什么时候能接见我们?”
救兵如救火,阿萨尼亚顾问一刻都不敢耽误,从索维拉湾登陆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摩洛哥最古老的城市、素养“麦地那”(圣城)之称的马拉喀什。
这里气候温和,林木葱郁,花果繁茂,以悠久的历史、众多的名胜和幽静的园林驰名于世,被后世誉为“摩洛哥南部明珠”,而现在的摩洛哥则称为“马拉喀什王国”。
当然,这只是一个广义上的称呼,并不意味着摩洛哥真是一个王国,至少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国。几百年来的几十个苏丹,从未真正统治过这片土地,部落之间征战频繁,仍然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任何民族观念或国家观念,甚至连国界线都没有。
阿萨尼亚顾不上游览这个炎热、尘土、泥砖堡垒使其成为独一无二的城市,一来就要求先期抵达的托尔夸托子爵求见王子殿下。
子爵对此倍感无奈,回头看了看四周的宫廷shì卫,见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后,才凑到他耳边低语说:“这个谁也说不准,我们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为什么?”阿萨尼亚mō出一封信件,急切地说道:“要知道我现在不仅公爵大人的顾问,而且还是国王陛下的信使,他理应接见我们。”
“阿萨尼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托尔夸托子爵再次回头看了看四周,摇头苦笑道:“据我所知,他一直对求亲被拒绝那档子事耿耿于怀。况且有关于他的传闻你又不是没听说过,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完成国王陛下和公爵大人的重托。”
马méng王子传闻的确令人不寒而栗,他把人所享受不到的那种慈爱,都用在他的马匹身上。他养了五百多匹马,为马建造了豪华的马厩,每天都去巡视。他所特别热衷的一种娱乐,同样跟马离不开关系,喜欢在上马的那一刹那间几乎同时完成三个动作:跃身上马,抽刀出鞘,砍下为他扶马镫的黑奴的头。
托尔夸托子爵上一次觐见他递交公爵大人的信件时,等了一个多小时,而他来时双手和衣服上都溅满了血,后来才知道他刚用刀杀了四个黑奴。
至于向哈布斯堡求亲更是一个笑话,他的特使在马德里出席宫廷舞会时,特别中意西班牙公主的风韵和姿sè,以致产生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他的君主——马méng王子不向菲力浦国王求亲,娶这位白璧无瑕的公主为绝世无双的王后呢?
这是任何使节都没未曾有过的荒唐透顶的想法,他回来后把这个想法汇报给了王子,并立即得到了马méng王子的同意。或许在他看来,这种联姻比任何外交文件都管用,可以在全世界人的心目中,使他与菲力浦三世处于平等的地位。
于是那位特使给哈布斯堡王室写了一封信,表示了马méng王子的愿望,声称“我皇遵循真主和先知穆罕默德的圣训,娶公主为妻,保证公主信奉原教并保持她的生活方式和志趣”。
那封信带有一点公文xìng质,另外还附带了一封带有sī人xìng质的信给菲力浦国王,在信里强调了实现这个计划的种种好处。
毫无疑问,马méng王子特使此举成了马德里的笑柄。
因为这件逸事中的女主角已被内地为了法兰西王后,事实上两年后也的确嫁给了路易十三。别说女主角已经有了婚约,就算没有婚约在身,哈布斯堡也不会嫁给他这个要地盘没地盘、要实力没实力,要什么没什么的异教徒王子。
况且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君主,除了骑马和杀人之外最喜欢的消遣就是棒打妃妾。曾有一个妃子在花园里散步时,擅自摘了一只橙子,他就命令将她勒死。要嫁给这样一位还没有成为真正君主的君主,对一个哈布斯堡公主来说显然不大有吸引力。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被西班牙贵族们笑骂为“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子,还以典范的虔诚态度,一丝不苟地施行宗教礼仪。这最种mí信的热忱里,人们很难判断多少成份是信仰,多少成份是伪善。
然而,他对伊s兰教特别感兴趣是不可否认的,毕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王子,终究是个受过教育的人。他常把仁慈会和圣三会的宗教学者召进宫来,颇有兴趣的跟他们进行神学讨论,甚至还编了一本宣扬伊s兰宗教信仰的书送给菲力浦三世,企图使西班牙国王改信伊s兰教。
此一时彼一时,一直被当着笑话的马méng王子,自然不会错过这个一洗前辱的晾了阿萨尼亚顾问三个多小时,才让shì卫把他们带了进去。
王子的确耿耿于怀,一见面就给了个下马威,一边抚mō着锋利的刀刃,一边冷冷地问道:“二位,还记得你们的国王陛下,五年前是怎么回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