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和焦挺、鲍旭一行过了祝家庄继续向东,到李家庄外围看了看。
焦挺道:“天王,咱们的行踪不怕被祝家人识破吗?”
晁盖轻笑道:“我故意砍出那一刀,就是要留出破绽让他们看穿的。若是连这个都看不穿,那祝家庄更是不值一提了。”
“若是看穿了该怎么办?”
“那就在独龙岗传播流言,说我晁盖窥探祝家庄地形,准备在近期前来宣传武装抗税令,要求祝老庄主也对村民免征两年。”
鲍旭在一旁不解道:“这岂不是让他们有了防备?”
他以前在枯树山想要砸窑,可不会提前告知。
晁盖哈哈笑道:“让他们惊慌失措,时刻防备,这才叫打草惊蛇啊!”
查看完李家庄的情况,三人下山而去。
“看出什么来了吗?”
一边走,晁盖一边问道。
“额,这庄子防守很严密。”
焦挺回答道。作为一个村坊,祝家庄墙高沟深,人们也很警惕。
“三庄联合,互相支应,若兵来少了,难以兼顾。”
鲍旭见晁盖三个庄子查看,应该也是有所思量。
“说的不错。但你们少看了一样。那就是民心。”
晁盖点评道。
“民心?我看这庄子里的人都很排外,应该很团结吧。咱们若是来打,这些人为了家人,怕是抵抗决心不小。”
鲍旭多少也是当过山大王的,哪些村庄软弱可欺,哪些抵抗较大,还是有些心得的。
晁盖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但他刚才观察最细致的,却是这个祝家庄的人员结构。
祝家庄墙高沟深,里面青砖瓦房,府库、粮仓、校场、祠堂,住着祝朝奉一家,还有庄内一些紧要人物。总共不过四五十户。
庄前庄后有七八百人家,几乎全都住着茅草泥房,据祝彪所说,都是他们家的佃户。
晁盖在东溪村也是富户,有良田百顷,但也没有丧心病狂到把全村的土地都变成自己的,把所有乡亲都变成自家的佃户。
祝家庄拥兵一千,实际上相当于全庄每户都要出一个男丁,为祝家免费服劳役。
那这些村民跟奴隶其实也没太大差别了。
看看锦衣玉食、架鹰遛狗的祝家子弟,再对比破衣烂衫、辛苦劳作的普通村民。以及一些拼命谄媚的奴仆走狗。
祝家庄内的贫富分化已经非常严重,缺的只是一味催化剂。
富裕的祝家子弟和拼命谄媚的走狗只是少数,受苦受累的普通佃户才是大多数。
由受苦佃户组成的庄客队,真会为了自己奴隶一般的生活抛头颅洒热血吗?
我看未必。
所以祝家庄拥兵再多,也是色厉内荏,更是打不了逆风局。
原著中,宋江三打祝家庄不下,就是因为他主导思想不对,把祝家庄所有人当成了敌人,对待那些受苦人,直接就是抢,就是杀,连让他们当奴隶的资格都不给。对比之下,当然要极力反抗了。
最后祝家庄、李家庄、扈家庄也确实都被宋江烧成了一片白地。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具有思想局限性。
晁盖却是从小学习“屠龙术”,最锋利的一把屠龙刀---“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不知道祝朝奉听说自己让他两年免征是什么心情,但那些佃户一定是有一丝丝侥幸的。
万一能成呢?
两年免征,佃户们的日子也能宽松宽松。
一边考虑后续细节,一边穿过树林下山。到了山下之时,天色已晚,看见前面一所靠溪客店,前临官道,后傍大溪。数百株垂柳当门,一两树梅花傍屋。
晁盖三人进入客店,里面只有一个小二,小二看见赶忙过来殷勤的搭腔道:“三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鲍旭看向晁盖,晁盖点头道:“走了一天,人困马乏,先吃点东西再走。”
小二赶紧将三人的马匹牵到后院马棚。再回到客厅时,鲍旭掏出一贯钱,对小二道:“弄些饭菜来,若有多余,便是赏你的。”
小二大喜,道:“客官果然是阔绰人物!我们店中灶火已熄灭,小的这就去生火做饭,炒几个青菜来。店中有自家酿的酒,也给客官搬一坛来。”
鲍旭点头道:“如此甚好。”
店内有几张粗犷的木桌,一些结实的木凳。三人挑了一桌坐下,小二先搬来一坛酒,三个大海碗,端上一盘熟菜,三人边喝边闲谈。
宋时的酒种类繁多,在东京汴梁,各大酒肆,有名的酒有剑南春、女儿红、竹叶青、杏花村、玫瑰露、玉冰烧、绍兴花雕等等。
除了那些大酒坊做的名酒,还有各地乡村野店自家酿的散酒,更是数不胜数。
五谷杂粮酿造的酒由于酒醪中酒精浓度达到20%以后,酵母菌就不再发酵,因此酿造的酒精含量一般在18%左右。到了南宋时期,二次蒸馏技术传入中国,酒的度数才逐渐提高到了20%以上,酒的颜色才变成了白色,后世常用白酒来代指二次蒸馏的酒。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人喝酒都喜欢用大碗的原因,与喝啤酒对瓶吹是一个道理。
晁盖等人现在喝的,就是乡村野店自家酿的散酒,质量更是远远不及大酒坊和官酿。
晁盖以前也曾想过用二次蒸馏技术造白酒赚钱,可只是在梁山上造了几瓮之后,就停止了。原因很简单,卖不出去。
在原本酒的基础上再次蒸馏,十斤只能留下五斤,甚至更少,成本等于提高了一倍多。要想赚钱,你的卖价也必然要是普通酒的两倍以上。
那么这种高烈度的蒸馏酒,在宋代真的有竞争力么?至少目前这个时代,高烈度酒只能走底层路线,像狗肉一样,好吃,但上不了台面。
更何况,现在梁山属于贼寇,还没有好的销售渠道,也没有商人敢冒着勾结贼寇的名声来梁山采购。
所以,蒸馏好的白酒便暂时搁置了,先当做消毒用的酒精吧。
晁盖三人正在边喝边聊时,门外又进来三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其中一人,八尺身高,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提着一个包袱,背上用粗布缠着一根长物,仔细看的话,形状像是一把鬼头刀;
另外一人,青巾包头,相貌坚毅,身材长大,身形健壮,二十七八岁,也背着一个包袱。
第三人,身材瘦小,浓眉毛,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这三人进了小店,先是观察了一番,见晁盖三人闲坐,一个威风凛凛,一个胖大如熊,一个貌丑似鬼。怎么看也不像是店家,一人出面拱手道:“各位兄台,此家店主何在?”
晁盖道:“正在后厨做饭。”
然后对焦挺道:“去喊上一声,告诉那小二,又有生意上门了。”
焦挺向后厨而去。
晁盖见三人相貌不凡,定睛一看,这不是杨雄、石秀和时迁么?剧情都已经崩坏至此,他们还能凑着祝家庄的场子赶过来?
好奇之下,便出言邀请道:“相逢便是有缘,桌上还有位置,不如一起喝上两杯?”
那三人对望了一眼,包青色头巾的杨雄拱手道:“多谢兄台邀请,只是我兄弟一身尘土,怕搅了阁下的雅兴。在此谢过了!”
鲍旭一皱眉,就想说话,晁盖对他轻微摇了摇头。
晁盖举起酒碗,遥敬一下,道:“无妨!”说完饮了一口。向那三人点头致意。
三人也急忙抱拳,回了一礼。
不久,焦挺跟小二从后厨走了出来,小二对那两人道:“在下是本店的小二,三位是要住宿吗?有大通铺,一人三十文。”
杨雄道:“安排三个位置。”
小二道:“三位还要吃点什么吗?”
杨雄道:“我们自己做点吃的就行,借店家锅灶一用,并先借五升米来,明日一发算钱给你。”
小二道:“灶上有一只锅干净,客官自用不妨。只是小人这里是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杨雄,从包袱内摸出一个小钗,递过去道:“先用此物抵押,若是不够,明日一起算账可好!”
小二拿过来小钗看了看,确实是银子的,怎么也值个五六百钱,便点头道:“如此,客人请自便。”
三人跟着小二一起去了后厨。
后厨三个锅灶,一个蒸着米饭,一个用来烧菜,还有一个正好能用。
不久,晁盖他们的饭菜做好。小二的手艺不错,炒的虽然只是平常蔬菜,倒也可口。杨雄等人的小米饭也蒸熟,六人一起在前厅就餐。
石秀看见店中檐下插着十数把好朴刀,问小二哥道:“你家店里怎的有这军器?”
小二应道:“客人有所不知,最近梁山闹贼寇,我们祝家庄老庄主最是心善,分给我们每家店几把兵器防贼,这很合理吧。”
石秀道:“我与你些银两,卖与我一把朴刀用,如何?”
小二哥道:“这个却使不得,正如我所说,我们祝家庄老庄主最是心善,怕有人偷刀,所以器械上都编着字号。”
石秀笑道:“我自取笑你,你却便慌。来,一起喝一杯,算是我请罪。”
小二道:“小人吃不得了,先去歇了。客人自便,宽饮几杯。”
待小二走了,石秀抬手压下杨雄的酒碗,摇了摇头,道:“哥哥,有些古怪。这酒先不忙饮。”
杨雄点了点头,也觉得夜宿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时迁道:“哥哥要肉吃么?”
杨雄道:“店小二说没了肉卖,你又那里得来?”
时迁嘻嘻的笑着,去灶上提出一只老母鸡来。
杨雄问道:“哪里的鸡?”
时迁道:“小弟却才去后面净手,见这只鸡在笼里。寻思没甚与哥哥吃酒,被我悄悄把去溪边杀了,提桶汤去后面,就那里挦得干净,煮得熟了,把来与二位哥哥吃。”
三人正待美食一顿,只听屋外一阵动静。
“喔喔喔喔喔喔!”
一阵公鸡打鸣的声音。
“兀那小二,傍晚时分,哪儿来的公鸡打鸣?”
石秀问道。
“客人,正如你所见,我们作为客栈,每日起早,自然养了一只报晓的公鸡。”
小二满脸笑容的从屋外进来说道,话音刚落,却一眼瞥见了三人桌上撕掉了两只腿的老母鸡。
一时间脸色尴尬至极。继而满脸怒容,喊道:“客人,你们好不知道理,如何偷了我店里报晓的公鸡!”
时迁的说道:“我们吃的母鸡,你看这鸡冠子便知。何曾见你的公鸡!”
小二怒道:“那我店里的鸡,却哪里去了?”
石头道:“也许被野猫拖了,黄猩子吃了,鹞鹰扑了去,我们兄弟却怎地得知!”
小二道:“我的鸡刚才还在笼里,不是你偷了是谁?”
杨雄不想惹麻烦,从包袱里掏出一粒碎银道:“我们也不跟你争辩,一只破鸡值几个钱,就当我们倒霉,赔了你便罢。”
店小二道:“我的是报晓鸡,店内少它不得,你便赔我十两银子也不济,只要还我鸡。”
石秀怒道:“你诈哄谁老爷不赔你,便怎地?”
一只鸡最多100文钱,小二张口要十两银子,也就是1万文,属于典型的讹诈了。
店小二笑道:“客人,你们休要在这里讨野火吃!只我店里不比别处客店,拿你到我祝家庄上,便做梁山泊贼寇押到官府去。”
石秀冷笑一声,骂道:“我们便是梁山泊好汉,你怎么拿了我去请赏!”
杨雄也被激怒了,说道:“好意还你些钱,不赔你,怎地拿我去!”
“怎地?进了我的客店,还想出去?”
小二一反和蔼模样,大喝一声“动手”,屋外、后厨蹦出十几个大汉,抓起墙上朴刀,围住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