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小孩好巧不巧的,正被推到想要离开的武大郎身上,两人撞做一团,一起跌倒在地。
众人见这滑稽场面,又是哈哈大笑。
泼皮阿三伸手就要去抓那小孩,武大郎却出人意料的挺身而出,挡在了孩子身前,他那矮小的身材还没孩子高,做出老母鸡护崽的模样,反而更让人发笑。
三个泼皮也被逗笑了,喝道:“三寸丁,如今没了你家二郎,你也敢管闲事?为何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何怂样?”
武大郎满脸堆笑道:“各位大爷说的是,小的其实撒尿照过,可样子还是很丑,后来连尿都不敢照了。”
围观众人又是大笑。这武大郎不去茶肆说书,倒也浪费了一番好口才。
泼皮阿三笑道:“三寸丁,你想逞英雄拦住爷爷们行侠么?”
武大郎赔笑道:“小的自然不敢,可想躲也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求三位爷开恩,这卖水果的小厮家中还有老爹生病,全凭每日卖果子赚那三四十文钱养家。
您有什么怒火,朝我这个废人身上撒便是,我保证在地上滚的漂亮。”
众人起哄道:“滚一个,滚一个!”
泼皮阿三顺应民意道:“那就滚一个给爷爷瞧瞧!”
武大郎也不矫情,在地上抱成一团,滚起来很是顺溜,似乎这样的事情做过很多次。
围观众人大笑。
绕着圈子滚了两圈,浑身是土的武大郎向泼皮道:“大爷这还满意么?”
泼皮阿三感觉面上容光焕发,知道从那小孩手中也弄不出几文钱来,便将主意打到武大身上,道:“我的衣服给弄脏了,总是要赔的,你既然出头,你来付!”
武大郎倒也不犹豫,从怀中将钱袋掏出,全部奉给泼皮阿三道:“都在这里,请收下。”
泼皮阿三假装不满道:“这点钱算个屁!但是只要有人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不再追究!你们两个谁来?”
武大郎脸色骤变,但是看了一眼头破血流的小厮,脸上很快又变成笑脸。
拉着想要下跪的小厮,说道:“还是我来吧,我的个子小,钻起来方便。”
三个泼皮哈哈大笑道:“没了你家武二,你就是个屁!”
武大郎满脸堆笑,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子,就要从泼皮阿三的胯下钻过去。
一只大手将他拦住,轻轻把他拉起。
晁盖将武大郎护在身后,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们几个可不值这个价。”
说完向刘唐和两个庄客使了个眼色。
刘唐嫉恶如仇,见到这种欺压良善的不平事,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如赤发猛虎如羊群,搂住三个泼皮。
“啪啪啪”
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子,恶狠狠的问道:“你们的脏脸碰坏了我的手皮,怎么赔?”
“我们都是牛大老爷的手下,你敢怎地?”
“啪啪啪”
又是三个耳光,骂道:“爷爷的手皮价值百贯,你们可赔的起?”
“我们背后有县尉大人撑腰,得罪我们有你好看。”
“啪啪啪”
又是三个耳光,进了城,接近了任务目标,晁盖也不在乎得罪什么人了,向刘唐示意,打的更狠了,三人大牙都被打掉了几颗。刘唐骂道:“狗屁泼皮,还想仗势欺人,看我打死你!”
“好汉饶命!”
三个泼皮再也不敢硬气,连连求饶。
“滚吧!”
刘唐出了心中闷气,三个泼皮捂住腮帮子,连句狠话也不敢放,一溜烟的跑了。
周围的看客纷纷叫好,这种热闹这是难得一见。看客嬉笑了一阵,渐渐散去。
武大郎长叹一口气,拉着那卖梨的小童一起,向晁盖躬身施礼,道:“多谢好汉救助。”
又将地上没完全踩坏的水果拾到篮子里,递给那小童道:“赶紧回家去吧,这次幸运遇上贵人,以后要机灵些,这样的泼皮咱们惹不起。”
那小孩感激道:“大郎,要不是你,我非被他们打坏不可。其实最后钻裤裆,我可以的,不用你替我受辱。”
武大郎道:“做个男子汉就不要轻易下跪。我是个废人,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你还小,可不要自轻自贱,堕了自己的锐气。记住今日的耻辱,将来长大讨回来便是。”
“谢谢你,武大”
武大郎弯下腰,将自己的鞋子脱下,从里面倒出十几文钱,递给小孩道:“遇见泼皮没法说理,就只能自己想法儿骗过去。多长点心眼!”
小孩含泪道谢,提起水果篮跑走了。
晁盖鼓掌道:“见义勇为,并非一定要用武力,用智慧也一样可以达成目的。阁下的所作所为,让某佩服!”
武大郎吃惊的看向晁盖,后又摇头道:“这位大官人说笑了,我只是个废人,哪有这么大能耐见义勇为。”
晁盖道:“见泼皮欺负弱小挺身而出,是为勇!
明知不可力敌,以巧言滑稽化解危机,是为智!
为解他人危难自愿献出钱财,是为义!
能伸能屈,下跪为他人解围,是为信!
如此信、义、智、勇之人,某自然佩服!”
武大郎被说的不好意思起来,摸着头道:“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当时我还想躲来着。
实在躲不掉了,才只好出面。
我有个不省心的弟弟,总是惹事,我也是这样帮他收尾。
倒也不觉得委屈,更不觉得自己多伟大。所以公子真是赞错我了。”
听闻此言,晁盖对武大郎的兴趣更浓了。武二郎可能已经犯事跑到沧州去了,拿下一个武大其实也不错,至少以后多了一道炊饼美食。
一个人的秉性,总与他成长的环境有莫大的关联。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很少,更多是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脾气暴躁的父母很难养出文静恬然的孩子;
书香门第也很难养出赤膊上阵的莽汉;
能够培养出武松这样慷慨豪放、侠义热血的好汉,武大郎又怎么可能是个懦弱无能之辈呢?
晁盖看了一眼武大郎的炊饼担子道:“我听人言,你做的炊饼非常不错。不知可会炒菜做饭?”
武大郎见晁盖夸他炊饼做的好,笑道:“好教官人得知,我从小学的手艺,不是夸口,我的炊饼在清河那是一绝。
而且饭菜蒸煮烹炸样样精通,毕竟我有个饭量奇大的弟弟需要养活,我又干不了重活,没有几样手艺可混不下去。”
晁盖道:“在下郓城晁盖,家有良田百顷,庄客数百,身边缺少一个会做美食的。想雇你回庄,费用每月五贯你觉得如何?”
“五贯?”武大郎双眼大睁。
要知道如今一户人家一月普通消费就是一贯半,自己起早贪黑卖炊饼,一月才不过挣上三贯钱,若是能每月拿五贯,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攒够钱给二郎娶一个媳妇,为武家传宗接代了。
但是武大郎又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只好道:“大官人可否容我考虑几日?”
晁盖笑道:“自然可以,我就住在悦来客栈,想通了就来找我!”
武大郎连胜道谢,挑着炊饼担子,急匆匆的走了,显然是想要静下心来好好考虑考虑。
刘唐凑了过来,指着武大郎的背影道:“舅舅,你不会是真看上这个矮子了吧?”
晁盖笑道:“有何不可?面对那几个泼皮,他可是挺身而出了。”
刘唐不满道:“俺也能挺身而出,可不是被你拦住了么?”
晁盖呵呵笑道:“人的高贵不在于身形高矮胖瘦,不在于出身富贵贫贱,不在于家中钱多钱少,而在于内心的灵魂。
周围的看客们四肢健全,却只懂得取笑热闹;
武大身体残疾却为他人不求回报的付出。灵魂高下立判!”
刘唐听晁盖解释,再看武大郎的背影,也多了那么一丝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