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指地图一处山峦,有些得意地说道:“此地名叫‘簸箕山’,地势险峻,居高凌下,可攻可守。山后有一溪谷可以取水,一涧之隔,也易于设防。凭此山水天险,再稍加工事,料得数月内哱拜不敢妄动。目下碍于兵力有限,要想攻敌夺关,还有些难度。倘若朝廷能增援三万精兵,此处当可倚为长城,永为西北屏障。”众将见熊万敌立寨精妙,攻防皆宜,不由得连连称赞。
孟东庭站在一旁,略感无趣,待看到那幅布阵图,却大感荒谬,憋不住噗嗤一乐。
此时侯府大厅之上众人都在凝神听那人解说,忽然听得笑声,无不转头望来。
欧阳北本来好端端地坐着,却给孟东庭这么突然的一笑,吓得是胆战心惊。他见众将眼神中带着责备之意,大感尴尬,忙站起身来,歉然道:“我这位兄弟近来伤风感冒,忍不住喷嚏,勿怪!勿怪!”
那解说之人名叫牛奔,官拜副守备,这时无端被一个无名小卒讪笑,这口气如何吞的下去,当即怒道:“什么伤风感冒,明明就是发声讥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欧阳北面色大变,忙道:“牛大人责备的是,兄弟你快道歉。”轻推孟东庭,要他道歉了事。
孟东庭微微一笑,说道:“牛大人,在下愚鲁的很,擅自发笑,还请大人恕罪。”
牛奔见他脸带笑意,一番话说来也不甚诚恳,心下更怒,只不知这人来历,但看他仪表不俗,别又是什么权贵子弟,胡乱得罪了也不行,当下哼地一声,向欧阳北道:“欧阳校尉,你在军中任职也有些时日了吧?探讨此等军机大事,向来不许外人参与,恕我眼生,不知这位公子是谁?”
欧阳北忙道:“回牛大人的话,我这位朋友名叫孟东庭,与在下是生死至交。”
牛奔道:“哦!原来是生死至交,我道是仗着谁的势头了。孟公子,你府上何处啊?现下在何处为官啊?”
孟东庭听他语气轻蔑,心下却不以为气,坦然道:“在下不过是个替人写状纸的讼师,牛大人有什么指教,这便请说。”
牛奔一听之下更是发火,怒道:“好哇!区区一个替人兴讼的讼棍,居然在这里大言不惭,这像什么话!欧阳北,你说如何处置!”
欧阳北登时手足无措,没料到好好一场会面,竟然搞成这般模样,当下只有嘴上说尽好话,一个劲的赔罪。
原本众人只是旁观,这时见牛奔话说得重了,都皱起眉头。
只听一人朗声说道:“牛大人,欧阳校尉上任尚不满月,官场上的道理不是全都明白,便算他的下属说话有失礼之处,你也多包含则个!”
众人听这人说话意在调和,言语间自有一股威仪,都转头望去。只见说话人潇洒从容、一派的玉树临风,却原来是柳侯爷手下第一爱将李南星李郎中。
牛奔见李南星出头,不便再为难欧阳北,于是对着孟东庭戟指骂道:“你这小子!我这幅图哪里不妥了!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要是你答不出来,老牛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孟东庭见牛奔说着说着就动起蛮来,不由得气往上冲,那股子傲劲又跑了上来,心道:“我孟东庭今天见到了欧阳大哥已算了却所愿,又何必让你这般辱我!”
他朗声道:“牛大人,你若真有肚量听我一言,我倒也不客气。依你这阵势,要是两个月之内不被人所破,我孟东庭这颗脑袋要切要剁悉听尊便。”
众人听得孟东庭说得这般狂妄,都是一惊,彼此交头接耳,打探这人来历。
杨成梁本在主位端坐,不以为意,听他这般话语也不由得双眉一轩,说道:“你这年轻人说话忒也狂了,你今天倒给我们说出个道理来。”
孟东庭走到那地图跟前,指着熊万敌的阵形道:“在下虽未亲赴前线,但照此山中立寨的阵式,自以为高处险要,易守难攻,其实军兵往来困难,徒增困扰而已。若真有战事,山中险道出入不便,如何快速调派部队?”
他见众人纷纷点头,又道:“山中立寨,看似敌方难攻,实则己方难守。若我来攻,只需用火计,大火蔓延上山,我再守住下山要道,不需十天,熊大人全军覆没。”
牛奔怒道:“胡说八道,区区火攻,熊大人早已有备,你不见他刻意立寨在溪水之旁吗?”
孟东庭大笑道:“溪边立寨,看似取水容易,实则大谬。我若于上游截流蓄水,待得春暖雪融之际,缺坝放水,另一边夹以火攻,将军如何应付?要不,我若只断上游水源,逼得山上军马口渴困乏,却又严守下山道路,将军又该如何?”
牛奔大怒道:“放屁!一派胡言!”一时竟口不择言,旁观众将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