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蟠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访古丘。
太祖爷自起兵以来,席卷天下,势不可挡。曾有士子进言道:“金陵龙蟠虎踞,帝王之都,先拔之以为根本。”太祖爷又命儒士为钟山赋诗,诗云:“鳌足立四极,钟山一蟠龙。”太祖爷不禁拍案大声叫绝,笃信金陵城确有帝王之气,遂从了众儒士的建议,命刘国师等人祈攮相地,精心营建南京。
西有石城,东有钟山,北有玄武,南京城虽说已不复往日京师之盛,但虎踞龙蟠之势未减分毫。孟东庭打马行走在南京城的山水之间,看着家家炊烟袅袅,人人笑逐颜开,秋风尽染层林金,只觉异常惬意,好似了却多少年以来自己这辈读书人“天下定、百姓喜”的夙愿,不禁哼起了几句淮扬小调。
正得意间,孟东庭忽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巨痛,忙回头望去,只见一头面目狰狞的恶龙张大着嘴正在自己背后猛啃,直吓得他是魂飞天外,惊叫了一声就玩命催马往前奔去,奔不多时,又是一条大水拦路,他回头去看,恶龙只在自己背后咫尺之遥,那锋利的獠牙顷刻间就要插入自己后背。
孟东庭将心一横,眼一闭,连人带马朝着大水就跳了下去,甫一入水,那河水就拼命的直往自己嘴里灌,鼻子透气不顺,这水不想喝还不成,只有张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往下咽,刚到喉咙,就觉得涩苦异常,直刺得肠胃一阵翻腾,不由得“哇”的一声,又把这咽到一半的黄汤给吐了出来。
却听“啊”的一声娇呼,随后怒气冲冲的女声响起:“这小子不识好歹,我好心喂他黄莲水喝,他却吐了我一身,找打……”
恍惚间,孟东庭只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水里,而是在一张软塌之上,霎时之间又觉得身上吃痛,想要转身躲一躲,却又听得“扑通”一声,尔后眼前一黑,又陷入了混沌之中。
耳朵里好像又远远传来娇滴滴的女声:“来人,把他给我拉到柴房里去,在我爹爹回来之前,不许再把他带到这个房间来。”
另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是……是,小姐,只是他还重伤未愈,老爷临走前吩咐过……”
“啪”一声巴掌拍在脸蛋上的清脆声音,那娇滴滴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好似怒气不小道:“让你做你就做,怎么这么多废话……”
再往后,孟东庭已然渐渐不闻了。
不知过了多久,孟东庭再次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身处一堆柴草之中,浑身仍是酸软异常,后背和额头还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但是却并未觉得身上像掉入水中那般湿透。刚刚恍惚间不知道是梦是真,说是梦,后背却又痛的真实,说是真,刚刚自己明明还在一张软塌之上,为何转眼间又睡在这柴草堆里。
孟东庭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想要爬起身来,哪曾想手脚根本用不上力,刚刚撑起一点身子,登觉头晕目眩,又重重栽倒在柴草堆里,肚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孟东庭顿觉饥肠辘辘,只觉得哪怕眼下给自己端过来一头牛,都能一点不剩的把它吃光。饥饿的感觉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回想起来,自己现在还能记得的是欧阳北带着自己跳入了一条河谷之中,再之后发生些什么事情就没有了丝毫印象。
正在他思绪万千之际,忽听“吱呀”一声,柴房的门打了开来,只见一名微微发胖的年轻男子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见孟东庭醒了正睁大着眼睛望着自己,不由得喜道:“哎呀,你可算是醒了,我这就去告诉管家!”
说罢撇下一脸迷茫的孟东庭,转身一跑三颠的奔去向管家报告。
过不多时,只见一名瘦小的中年男子带着刚刚给他报信的年轻男子走进柴房门来,那中年男子颏下留着黑胡,外貌甚是精明强干,显然就是管家了。
那管家甫一进门,就赶紧捂住鼻子,显然是被柴房里各种气味混杂的奇怪味道给熏到了。只见他捏着鼻子皱着眉对孟东庭说道:“你小子总算是醒了,不知道你哪里得罪了我们大小姐,只有暂时委屈你住在这里了。”说着他用手一指旁边那个年轻男子,接着道:“以后武贵会给你送饭送药,你早点把身子养好。”
孟东庭听那管家话语间虽然甚是不耐,但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于是用虚弱的声音回道:“多谢管家大人关照!敢问我这是在哪里?”
那管家捏着鼻子嘿嘿笑道:“你这小子受这么重的伤还能醒过来,也算是傻人有傻福。这是兵部尚书府的柴房,是我家老爷武大人救的你,他老人家现在外出公干数月,等他回来你再谢他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孟东庭回道:“在下孟东庭。敢问管家大人,带我一同前来的欧阳大哥,可在府里?”原来经过这一回出生入死、共过患难,在他心里早已把欧阳北看作了自己的大哥。
那管家摇摇头道:“他早走了!喏,他留了张纸条给你!”说着从怀里搜出张纸条,交到孟东庭手里道:“你慢慢看,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就跟武贵说。这里简直熏得人脑袋疼!”
孟东庭接过纸条再次谢了管家,只见武贵留下食盒吃食和汤药,冲着自己傻傻一乐,尔后也跟着管家一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