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王熙凤在碧纱橱里早已知道贾赦拿出了账簿与证词等物。
见贾母命鸳鸯进来唤她,她连忙装做昏迷不醒,意图蒙混过关。
在她内心深处,并不将放印子钱当做是什么大事。
横竖这也是王氏在未关进佛堂前安排她做的,就连银子王氏也没有少拿。
就算如今被大老爷闹了出来,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不相信自家姑妈不出面保她。
直到贾琮命来旺将她假借贾琏名义,交通外官,包揽诉讼一事抖搂了出来。
她浑身汗出如浆,这一次是当真昏死了过去。
平儿又急又怕,堂外贾琮还在审问来旺个中真相。
她根本不敢声张。
只用长长的指甲用力掐着王熙凤的人中。
却见她气息渐弱,心里愈加害怕。
“奶奶,奶奶,快醒醒!”
此时哪里还唤得醒?
只见王熙凤面青唇白,连半分血色都没。
鼻端一丝两气,竟露出要离世的光景一般。
直吓得心胆俱裂,什么都顾不得了,挽起长裙,直直冲进了荣庆堂。
贾母听见平儿说的话,也是悚然一惊:“什么?你说什么?”
“你奶奶到底怎么了?”
“老太太!”
平儿大放悲声:“奶奶开始还醒过一会,后来昏过去,就再也叫不醒了。”
“现在连气息都弱了,只怕是不好了……”
贾母此时心中就算再是厌弃了王熙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碧纱橱里。
“来人,拿我的帖子快去请太医!”
说着恨恨瞪了贾赦跟贾琮一眼:“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难道还非要亲眼看着她落气,你们才满意?!”
贾赦冷冷地道:“老太太不是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了么?”
“落气不落气的,也等太医看过了再说!”
“来人!去王子腾府上请亲家太太过府,有要事相商!”
他只当是平儿为了不让王熙凤被当堂休弃,而扯得弥天大谎。
却不知道王熙凤今次又急又惧,是真正昏厥过去。
就连贾琮心中也是将信将疑。
王熙凤身子骨弱,他早在原书中就知道。
只不过,如今还不是她小产失调,酿成“血山崩”那等症候的时间。
总不会弱到被气急而死的地步。
王熙凤又不是七老八十,有“三高”基础病的老翁老妪。
所以,更没当一回事。
贾母听贾赦命人去请王子腾夫人过府,心知不好。
咬牙切齿地问道:“老大,你当真要休了凤哥儿?”
“一点情面都不给王子腾王大人留?”
贾赦冷冷地道:“说要休了那搅家精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老太太怎么不问问你那个宝贝儿子,那白痴女人犯得是什么罪!”
“一旦被御史台那群疯狗参上一本,会有什么后果?!”
贾母便将目光投向贾政。
在她心内,自然贾政比贾赦要靠谱得多。
贾政面色忧急,长长叹了口气。
“重利盘剥,包揽诉讼,单单这两项罪名,琏儿那刚刚到手的州判之职便保不住……”
贾母松了口气:“琏儿那区区七品芝麻小官,没了就没了,当得什么大事!”
只听得贾政接着又道:“还有私自交通外官。”
“大哥可是家主,这事他也得担个大不是,只怕连祖上爵位都……”
御史台都是一群疯狗,既然要上本参奏,便绝对不是王熙凤一个后宅妇人能够扛下。
必定罗织罪名,无所不用其极。
贾母一听事涉爵位,心内突地一跳,浑身寒毛直竖。
总不会抄家灭族吧……
去爵之后,没了丹书铁券护体,如今庙堂只上局势复杂,她还真不敢赌。
正在此时。
堂外有人回报:“老太太,大老爷,老爷,王太医来了。”
贾母叹了口气道:“请王太医去碧纱橱。”
“鸳鸯,平儿,你们也扶我进去看着凤哥儿。”
“其他的事,你们兄弟再好好商议商议。”
她虽然此时已经恨不得王熙凤去死,话里话外却看不出一丝异常。
贾赦跟贾政哪里有什么好话商议?
他直接命人取来笔墨,顷刻间写就一纸休书。
贾琮这才发现自家这便宜老子一手字写得铁画银钩,俊逸非常。
心中不免暗暗称奇。
碧纱橱内,王熙凤气息奄奄,情况委实不好。
毕竟人命关天。
王太医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细细把过脉,才对贾母语意沉沉地道。
“少夫人急火攻心,昏厥难醒,非同小可。”
“如今单凭汤药收效甚微,须得施以针法,双管齐下。”
“不过……”
贾母忙道:“王供奉,无须顾虑,但请施针。”
“只是病人这病,可有大碍?”
王太医一边施针急救,一边轻声道:“若是施针之后能苏醒,便无大碍,若是醒不得,便……”
他说了一半,便住了嘴。
言外之意,人人俱知。
平儿顿觉心头剧痛,眼泪止不住纷纷狂落。
只是贾母在座,她不能哭出声音来。
贾母低头看着一丝两气的王熙凤,默然无语。
施针完毕,王熙凤仍然未醒。
王太医摇摇头,只开了一剂汤药,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