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去找贾代儒?
他想起贾府家学里的那些烂污事,下意识地摇摇头。
贾赦见他神色不定,问道:“琮儿,你想些什么呢?”
贾琮问道:“爹,你身边有没有童生秀才之类的朋友?或者清客相公?”
贾赦道:“我又不是你二叔那假正经,哪里来的清客相公?”
“童生秀才等级太低,可还不配跟你爹相交。”
“不过么,两榜进士,当朝大儒倒是认得,要不要去见见?”
贾琮噗嗤一笑:“太高了!等我去考秀才的时候再要!”
他可不想现在就陷进科举的泥潭里,最起码要先将身边基础打牢。
贾赦笑道:“等翻了年,也是该带你出去正式拜师的时候了。”
如今他对贾府家学失望透顶,可不愿将贾琮送去学坏。
只是家学归东府贾珍那个现任族长管理,他不好越俎代庖。
否则早就出手清理了事。
贾琮道:“那也得等过完年再说嘛,爹,我先走了!”
“是了,孟姑姑今天回宫,让我告诉你一声!”
“早知道了,还用你说!”见贾琮拿着《大学》跟《四书集注》急匆匆地要走。
忽然伸手在贾琮额头上轻轻一敲。
“臭小子,你的那些怪模怪样的器械以后就放在村子里!”
“十二律也过去训练!”
“不许胡乱霍霍宅子!”
贾琮吐了吐舌头:“爹!又打我!真打傻了,你养我一辈子啊!”
说着一溜烟跑出书房。
贾政书房梦坡斋在荣禧堂前院之南。
他虽然搬进了荣庆堂东跨院,书房却没有搬。
此时,贾政正在跟程日兴,詹光,单聘仁等清客相公高谈阔论,兴致极高。
“侄儿给二叔请安,各位相公好。”
见贾琮进来,贾政收住面上笑容,淡淡问道:“琮儿?你过来做什么?”
看着纤瘦飘逸,面容精致的贾琮,总会让他想起他那两个不省心的孽障儿子。
微觉刺眼。
贾琮微笑道:“回二叔的话,昨夜读书,有几个地方不明白,特来向二叔请教。”
贾政只当他是那些启蒙书籍不会,便问道:“是三字经不会,还是千字文不会?”
贾琮微笑摇头,将随身携带的《大学》打开,指着几行字问道。
“这里不懂,还有这里。”
贾政见是一本《大学》,心内大为惊奇。
“学里就教《大学》了么?进度这么快?”
贾琮道:“我还没去学里销假,只在家中自己看书。”
贾政摇摇头:“琮儿,贪多嚼不烂可不好,你启蒙已过了?”
贾琮笑道:“三百千都背熟了,声律发蒙跟增广贤文也背了。”
一句话说得连旁边围观的程日兴等人都来了几分兴趣。
“世兄稚龄幼子,居然如此勤勉?”
“那可要好好考教一番。”
贾政先问问:“弟于长,宜先知?”
这是《三字经》里的句子。
贾琮答得飞快:“首孝悌,次见闻。”
程日兴接着再问:“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贾琮笑答:“吊民伐罪,周发殷汤。”
这是出自《千字文》。
詹光拈着长须吟道:“流水下滩非有意?”
贾琮再道:“白云出岫本无心。”
这是出自《增广贤光》中的两句。
单聘仁也笑呵呵地道:
“诗酒琴棋,功名外清闲富贵?”
贾琮应声笑道:“风花雪月,笑谈间散淡疏慵”。
这两句已是《声律发蒙》上的对韵。
贾政见贾琮对答如流,谦恭有礼。
且又虚心求教,积极上进,比自己两个孽障儿子竟是强上十倍还不止。
心中不免又是嫉恨,又是羡慕,又是赞赏,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终是缓缓舒了口气。
伸手接过那本《大学》,给贾琮一字一句的细细讲解。
贾琮等贾政给他讲解完毕,这才长鞠一礼,告辞而去。
当夜,贾政在东跨院正房越想越懊恼。
起身去亲自了一趟西跨院。
贾宝玉已经换了衣裳,正与丫鬟们说笑玩耍。
见贾政进来,立时吓得瑟瑟发抖。
贾政屏退一众丫鬟,口中随意考教贾宝玉几句,更是连一句都答不上来。
想起今日午后贾琮在梦坡斋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的模样。
贾政瞬间暴怒,恨不得一脚将这孽障踢死!
也等不及小厮去祠堂取家法,亲自将大脸宝那凤凰蛋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
等到贾母得到消息赶来相救,贾宝玉已被揍得鼻青脸肿。
贾母心疼不已,抱住贾宝玉,朝贾政连声怒吼!
“三天两头的不是打这个,就是打那个!”
“显摆你儿子多吗?!”
“宝玉昨儿还发烧喝药,打坏了他,叫我指望哪一个?!”
几句话说得贾政黯然无语,只是垂头叹气。
有贾母这般护着,他想要个聪敏好学如贾琮的儿子,已是断不可能。
前院贾琮听到贾宝玉挨揍的消息。
倒在炕上,大发一笑!
该!
大脸宝凤凰蛋就是欠收拾!
看这厮以后还敢不敢强人所难,踩他送给林黛玉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