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悄悄一拉贾琮衣袖:“三爷,那个婆子是宝二爷院里的人,她去二太太佛堂做什么?”
贾琮暗暗将此人身形记下,对小红笑了笑:“暂时不用理会,就算要出什么幺蛾子,也要等咱们先见了老太太。”
荣庆堂内。
贾母寒着脸端坐在正中罗汉榻上。
贾宝玉与林黛玉一左一右坐在贾母身边。
林黛玉只低着头,扭着手帕,一言不发。
今次贾宝玉说的那些疯话与不管不顾发狂砸玉,都让她失望透顶。
而一旁的贾宝玉还是神色怔忪,面青唇白,双目微微泛红。
刚刚被贾琮的那场大骂,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三春依次坐在椅子上。
紫鹃,袭人,司棋,侍书,入画一干人都跪在当地。
小红连忙悄悄跪在入画身后,心中忐忑不安。
看老太太这副神情,自家三爷这一关怕是难过了。
“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贾琮朝贾母躬身长鞠为礼,却不肯如小红一般屈膝下跪,就像完全没看见地上放着的那块红毡跪毯一般。
贾母皱皱眉,对贾琮的印象愈加不好。
他不去西跨院的时候,贾宝玉与林黛玉两个都好好的,天天和和气气来给她请安,陪她说话解闷。
就算偶尔闹点别扭,也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玩笑而已。
这贾琮头一回过去就惹的贾宝玉动气砸玉,林黛玉大哭大闹,连汤药都吐了出来。
如今连给她请安问好都做得如此随意敷衍。
简直跟他那个混账老子一样混账!
她有心晾一晾这大房庶子,对躬身行礼的贾琮愈加视若无睹。
反而对地上跪着的一群丫鬟淡淡地道:
“袭人,紫鹃,司棋,侍书,入画,小红,你们几个先起来。”
“以后可要细心服侍,再有下次,定让嬷嬷们打你们板子。
“知道了吗?”
“是。”
袭人紫鹃等人齐声应道。
重新给贾母磕了头,方才起身各自站在自家主子身后。
贾琮根本没将贾母故意冷落的事他放在心上,请完安后,早早就在惜春上首的椅子坐了下来。
见贾琮不等她说话就自顾自入座,完全不看她的脸色,贾母胸间怒气渐浓。
半晌,才冷冷地开口:
“说吧,你刚刚又做了什么好事?惹得你二哥哥生气砸玉?”
“那可是你二哥哥的命根子,倘若摔出了什么好歹,你区区一介庶子,可担当得起?!”
贾母面无表情,语气却森寒无比。
坐在她身边的林黛玉,觉察到这股子寒气,不由得娇躯微微一颤。
下意识地离开贾母些许距离。
如此模样的贾母,全然不似往常和蔼可亲,让她感觉有些陌生。
刚刚才坐下的贾琮只得又站起身:“回老太太的话,并没做什么惹宝二哥哥生气。”
“就是念了两首词而已。”
贾母跟贾宝玉刚才的反应一模一样。
这才七八岁,屁大点孩子,会做个什么诗啊词啊的?
“什么词这样厉害?能把我的宝玉气成这样?你且念来我听听。”
贾母耷拉着眼皮,淡然开口问道。
贾宝玉好容易定住心神,听贾母动问,脸色愈加难看了起来。
没有人喜欢被人当众一骂再骂,公开处刑。
猴在贾母怀里直撒娇。
“老祖宗,姐姐妹妹都在呢,我可不要再听琮老三那些胡话……”
“他,他,他就是故意写出来骂我的……”
贾母连忙揽着贾宝玉:“好宝玉,别怕。让他写出来,只给祖母一个人看就是了。”
“若是他真的不分尊卑骂了你,我也让他去罚跪祠堂!”
她哄贾宝玉的时候,语气甚是柔和,说到让贾琮去罚跪祠堂的时候,复又神色转为冷厉。
贾琮心内暗自冷笑。
这老太太跟如今还关在佛堂里的王氏一模一样,只要牵涉到大脸宝那凤凰蛋的事情,立即就会犯糊涂。
口头上骂了那大脸宝几句还不够,还得用笔写出来留个字据给人好看?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护着贾宝玉那凤凰蛋还是在害他?
琥珀早就端了一套文房四宝出来。
“三爷,请。”
贾琮也不拒绝,铺开笔墨,一挥而就。
他这些天日日午后练字,虽然还是不好看,到底比当日在贾赦书房中鬼画符的样子好得多。
贾母戴上老花镜,看着纸上墨迹,先就说了一句。
“可见也是个不爱读书的,你那老子就是这么教你写得字?”
“简直丑一塌糊涂!”
再仔细看过那两阕《西江月》之后,脸色愈加阴沉起来。
贾琮当然不是写的不好,而是写的太好,直是将贾宝玉所有的遮羞布都生生给扯了下来。
哼!
这庶孙难道是当面在责怪她宠坏了宝玉?!
好大的胆子!
贾母拂手便将那张满是墨迹的纸甩在地上。
“琮儿,你可知错?”
贾琮低眉:“孙儿不知。”
“宝玉是你兄长,你不知恭敬,反而写些烂词歪诗来取笑他,还没有错?”
“他才多点大?你便开口断定他与国与家无望?古今不肖无双?”
“荒谬!”
贾琮知道贾母动了心中执念,已然不可理喻,当即垂手而立,一言不发。
只等贾赦到来才是转机。
“行了!别再站在这里碍老婆子的眼!”
“上回宝玉犯了点错,跪了三日祠堂。”
“老婆子我一视同仁,省得你那好老子天天说我偏心,你也去给我东府跪足三日!”
“以后有事没事都不用再过荣庆堂来!”
这便是让贾琮以后连晨安暮省都不用来了,算是将他隔绝在荣庆堂之外。
贾琮对贾母可没有原身那么恭敬,能不用请安问好这些假客套,更中他下怀。
贾母朝堂外挥挥手:“来人,带琮儿去东府祠堂!”
“你们好生在祠堂外守着,等他跪足三日再准出来!”
贾琮更是巴不得这一声。
他可是老早就想去一趟东府贾氏宗祠,看看那无良老头贾代善究竟还在不在里面蹲着。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这当儿,荣庆堂外忽然传来一阵环佩轻响。
只听一人隔着窗子娇声笑道:“哎哟哟,这又是谁招惹得咱们老祖宗动了真气?”
“要送人去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