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让刘衡愣了愣,头微微朝外一瞥,才定住神。
刘衡才回转脑袋,郑重告诉小孩:“是,咱们后天继续开课。”
他笑着将伞递给孩子。
小娃娃的脸上这才绽放出两个酒窝。
呼~
林动长长吐了口气,心情很是忧郁,自己也没说真的就要拆。
能不能别把场面,搞得和生死离别一样?
在学舍转悠了一圈,林动如愿找到了正主儿——文昌帝君。
帝君的石像就设立在教室外面的庭院中央,四周是花坛,里面有过道,能够供孩子们嬉戏打闹。
要是没有雨的话,林动朝上望了一眼,能够想象到那个画面。
上午的时候,文昌帝君能够听到稚童们郎朗的读书声,声声悦耳又满是灵气。
下午的时候,若是有童子练字练累了,拿出风筝在后院玩耍,文昌帝君也可以看作孩子们嬉戏,此间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倘若学子来日成就了自个儿。
带上一些瓜果点心,回来祭拜一番,看望看望老师,看望看望帝君,这似乎也是世俗的一大妙事,乐事。
想来当神仙的乐趣,未必比得上看着一颗颗幼苗茁壮成长。
林动双手合十,对着文昌帝君遥遥一拜。
……
“将军是姓林?”
将最后几个稚童送到熟悉的家长手上,刘秀才才有了工夫来招待林动。
“你什么都知道?”
林动并不去接对方套路,而是不答反问,脸上神情戏谑笑。
刘秀才若真是什么都知道,刚才就该放他离开了——因为后面林动也不会再来找学舍的麻烦。
“呃。”
显然这一下给刘秀才干懵了。
你不是该问——你怎么知道,我姓林吗?
刘秀才随即摇头失笑道;“我请林将军喝一坛酒。”
说着,林动就见他转身柜子里抱出一坛子美酒出来,一人倒上一碗。
酒色如同琥珀,难得遇见这般漂亮颜色。
其实封口的红布盖一掀开,林动就闻到了醇香的味道。
“你不会以为我是用酒水就能贿赂的吧?”
他故意逗刘秀才,端起瓷碗,非常想喝,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不过,脸上神情自若如常——只是这酒真的好香啊。
咕咕。
“请。”
刘秀才做了个手势。
林动也不再忍了,仰头一口将烈酒吞入腹中,酒液成一线,入喉即暖,全身上下气血,顿时热腾腾一片。
【你获得了文昌帝君的加持,效果正在生成中……】
林动听到声音眉头动了动,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酒其实,只是普通酒,文昌帝君前祭了七天,就有了非凡的变化。”
刘秀才苦涩笑道。
“当年我中秀才,酒水也没呈琥珀状,只是颜色微微金黄,算是帝君座下的童子贺。”
刘秀才也端起碗,小口品尝,脸上露出追忆神情。
“林将军,我请您喝酒,确实有贿赂的想法,我也只有这坛子酒了,不过,更多还有感谢,感谢你为县城除去一大恶瘤。”
“怎么说?”
林动随手举起坛子,又给自己添了一碗。
咕咕咕。
再次痛饮一大碗。
烈酒入腹,身子骨都似在发烫,血肉与皮肤连接似乎更加紧密了。
“大家口中的刘老怪,其实是我小三叔,坏我刘家声誉,可我一介书生,也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找了县尊,县尊也不理会此事。”
“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下鬼市建立起来,福禄膏横行,荼毒世人。你能除掉他,算是替百姓,也替我们刘家帮了大忙,攒积了阴德。”
刘秀才如此言道。
林动这会儿脑袋微微发晕,心道原来他们还是一家。
“你们还有这层关系?之前我们兄弟三人到处打听,都还不知呢,以为那刘老怪是只身入县城。”
“我说个故事,您愿意听吗?”
刘秀才突然讲道。
“行呗,你说。”
林动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酒,越喝越上头。
他可不是什么小扒菜,主要是这酒,劲大儿。
“我们刘氏一族……”
巴拉巴拉一大通。
林动醉眼迷离,一坛酒很快见底。
当然,他意识尚且是清醒,甚至还能整理出刘秀才描绘出其家族庞大复杂的脉络。
自刘秀才祖父那一代之前,都是商贾行家,没有半点书香墨气。
后来,刘秀才的祖父,遇到一座破庙,庙里供奉的就是文昌帝君。
很老套的故事。
那会应该还是雍正年间的事情。
刘祖父瞧着帝君神像残破,心中不忍,便用白布擦拭干净祭台,又奉了三支青香。
是夜。
邪祟冲击山庙,唯独秀才的祖父活了下来。
后来老刘家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很快便为文昌帝君塑了金身。
也就是重塑金身的那一个晚上。
帝君赐下了一方金色的印章给他们,章名“文胆”说是能唤天兵天将加持,非天生大气运者不可持有,并且交代下了一个任务。
既然承接了神道气运。
作为帝君手下头号狗腿子的刘家总不能只享富贵不做事。
到了刘秀才父亲这一代,一共开出三个分支,算是应命而出。
他叔叔刘元堂是主家,刘秀才这边是第二支,刘老怪那边是第三支。
主家掌文胆印,另外两家各有信物。
为何这般行事?
秀才却是不愿意多提。
在刘父的一代,刘家先祖把家财尽数变卖,分配给了三个儿子,让他的三个儿子,能够分别在三个地方,各自开一所学府。
最有名的无疑是刘氏家主刘元堂一脉。
湘南地区的涟漪书院就是他们再续了传承,听名字似乎不怎么起眼。
可要知道!
湘帅曾公求学,最早学府就是涟漪书院。
第二支则是在羊肠这边的创立了文昌学舍。
至于最后一家则是要刘老怪的大哥北上创立学舍,但是命运多舛,香火鼎盛的刘家第三支血脉,却是辜负了希望,北方一行遭逢邪魅,开府没有成功不说,家财散尽,一家数口,只活了一个最小的儿子刘老怪出来。
当年刘氏先祖的一些想法更是沦为泡影。
至于最后刘老怪如何成了猴拳宗师,那又是北方的另一番机缘,这里且不多提。
……
“你不把刘氏三家守着的那个秘密告诉我,我就派人拆了你们学舍。”
喝醉后,林动张口恐吓道。
“文昌帝君应灵我家,梦中他对我说过,学舍不,不能破,你要是有颗狗胆,就且来试一试,看帝君降罪你不?”
刘秀才喝得也有点醉了,张口就说些晕乎乎的胡言乱话。
“真的假的?莫不是框我。”
林动满是狐疑问道。
“当,当然是真的,秀才说话能有假?”
刘秀才口齿囫囵不清。
“那我非要拆除呢?”
林动眉头一挑,语气桀骜。
“你替羊肠县除了三恶,去了周饕餮,周扒皮,我敬你是英雄,是豪杰。不过,我身后,还有这么多的学生,你把学舍拆了,他们去哪儿?”
“又都不是有钱人家,请不起单独的西席,岂不是毁了他们一辈子?”
刘秀才往林动头上扣帽子道。
“呵呵。”
林动轻笑,与他理论。
“第一,我谈不上英雄,就算除了你口中的三恶。这县城里,也不过是前脚走了豺狼,后面进了山君。”
“第二,你一个启蒙先生,传的又不是四书五经,你哪儿来这么大脸,动不动就毁别人一辈子。况且,你的这些学生,我之前考察过,家里的条件不算差。”
“他们有卖布的,有开金银饰品店的,有开客栈的,还有些家里本就有着鱼庄,最差也是一些中小地主,怎么能说什么毁一辈子的话来!”
“而真正的穷苦人——是不会出现在你这个大秀才的学堂里,那些人光是为了一日两餐,就要耗尽了心思。”
林动眼珠子一转,用道理反驳。
“你,你……”
刘秀才急眼了。
“你什么你?”
林动似笑非笑。
“那我们打个赌好了,你赢了,就给你拆!文昌帝君神像,我不要了,只求给这些孩子一个习文的港湾。”
“你若是输了,太平军就不能打这里的主意,你还得替我把外面要拆除学舍的人拦下来,怎么样?”
哈哈哈!
林动大笑。
“怎么赌,你要是比什么诗词歌赋,那老子岂不是直接认输了当?”
“不比那个,你不是自诩武功超凡吗?咱们就比武艺。”
刘秀才咬牙说道。
“你会?”
林动斜瞥了他一眼。
刘秀才的体格完全不像会功法的。
“我是不会武艺,可我能请神上身,你不是不信神谕吗?我让你见识见识。”
“等会我在地上画一个圈,咱们不比拳头,你只要能用腿将我逼出圈外,就算你赢,反之一炷香内若是办不到,就算我赢,怎么样?”
刘秀才挑衅问道。
林动有些相信秀才口里神谕的说法了,没点真本事如何敢如此与自己放对。
当即,林动想了想笑道:“神打?你请什么神,文昌帝君吗?你能请下来?”
刘秀才拍了拍林动肩膀,两人勾到一起,脸都快贴上道:“我虽请不来帝君,不过,其座下童子,天聋地哑,倒是没什么问题!”
“秀才爷我的九宫连环步,至今还无人能破!不信,咱们比划比划。”
刘秀才再次激动道。
林动眸子在他身上转了转,片刻后,沉吟开口:“行了,不比了,算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