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他腹中有千万条计策,也绝不能舍身来撞刀口。且让一众大臣议论出个章程来,才是最保险的处身之法。
凤墨影今日让他过来,也不是秉着逼他撞刀口的,就只是找个由头,让他这个后宫中权力最大的人为她操办一下自己心中的计划。
她的目光在香炉上转了一圈,有些闲话家常地道:“无论他们想出什么样的办法,若是国中无钱粮拿去赈灾,一切都沦为空谈。他们多商议一日,受灾的百姓就多受苦一日,此事宜急不宜缓。”
青夜离脸色淡淡的点头,口中称是。
凤墨影心中白了他一眼,才又说道:“听闻洛云水天行宫已经建好了东苑,夜离你就暂命他们停了西苑的修建,等过了这个灾荒再说。”
青夜离抬眸,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凤墨影明白他的意思,那是难得她会为了百姓而停止了继续建造以供自己享乐的行宫。这一言行违背了女帝本身的人物设定,自然会让人惊诧,但是再这样不顾别人死活地建造下去,她也可以预料更快便可以再死上一次。
她笑了笑,也不解释,就只抚了抚自己的右手,低眸道:“百姓身上的钱征无可征,国库中的钱用无可用。夜离你说,现在凤曦国中有钱的人都是谁?”
“呃?”青夜离惊了一惊,而后笑道:“凤曦国中最富有的人自然是陛下。”
凤墨影恨其不成器地瞥了他一下,含笑道:“你就不用和寡人打哑谜和装愣子了,有些事该明哲保身;有些事却该挺身而出。寡人确实是最富有之人,整个凤曦国都是寡人的。但如今寡人的子民受灾了,却拿不出钱去救济,你们这些后宫中人,与那些门阀大族是否也应该为国出力了。”
青夜离脸色一正,怔愣了一息后,点头道:“夜离即刻便让后宫诸人为陛下分忧。”
凤墨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声道:“先不急,此事你知,寡人知,但不宜先声张。听闻洛水云天的东苑修建得不错,寡人尚未曾游览,夜离你安排一下,明天寡人便前往东苑赏梅,着令后宫诸人陪驾。”
青夜离先前的犹豫,又落了下来,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后,口中应答道:“遵命。”他起身行礼,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望了凤墨影最后一眼。心中想,她还是原来的她,可笑的是,自己方才还以为她有所改变了呢?
他暗自一笑,默然地拂衣离开。
凤墨影的目光却是恰恰地落在了他左手腕的紫色琉璃珠串上,那一抹神秘的颜色刹那间惊艳了她的眼眸。
她细细地回忆,似乎每一次见到他,这串珠链都从不离手。
待青夜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眼前,方才避开,守在门外的绛璎与紫珞才进来侍候,凤墨影下意识地问道:“可知青公子的这串琉璃手链有什么来历?”
紫珞正替她换了热茶,又撤了茶盏下去。
绛璎添着炉中的沉水香,闻言,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谨慎地回道:“奴婢听闻,这串手链是青公子的旧日友人所赠。”
凤墨影瞧着这个丫头脸色一派平静,眼中神色却是有些复杂,她心下暗暗地琢磨着这个旧日友人。她不由又追问了一句:“这友人是男的?是女的?”
绛璎默默地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小声嗫嚅道:“陛下饶恕,奴婢实在不知道。”
紫珞正好返了回来,亦跪到了案前,恭谨地回道:“陛下,从前奴婢曾在宓漪宓姑娘处瞧见过这么一串。”
凤墨影暗自挑了挑眉,感觉不好再问下去了。她笑了一笑,淡淡地说道:“你们起来吧!寡人不过是随意地问问,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大惊小怪。”纵然青夜离与这个宓漪有过什么的私情;纵然这个女帝对青夜离有过什么的想法,都统统与她没有半毛线关系。
云玳快步地由外走入殿中,朝凤墨影行礼道:“陛下,沐王方才遣人入宫送来了一封密函。”
凤墨影脸色一正,吩咐道:“呈上来。”
云玳双手捧着一只朱漆的木盒子,上前几步,将它放在了书案旁的小几上亲手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一封加盖了朱漆印鉴的信函。确认无虞之后,她将它转呈上书案,便避嫌地退了下去,与紫珞、绛璎一同都退出了门外。
凤墨影检查了一下信函,朱漆和信封都是完好无缺的。她拿了案面的小刀裁开了信封,夹出了里面的信纸。
打开之后,四个银钩虿尾的字体跃然于纸上。
“祸起萧墙。”
言简意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