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毛耷拉着,叶彩空悠悠的轻轻叹了口气。
“吃吧,吃吧,别想那么多。”爷爷说。
“额,呵呵……”叶彩讪笑。
碗里装了几片土豆和辣椒,叶彩和爷爷打声了招呼,出了柴房。发现叶默正坐在门槛上,当下有股呵斥他的冲动,想想还是算了,这个家从上到下似乎都是这样。
正要搬把椅子过去,想想还是算了,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在叶默旁边坐下,嘴里塞满饭菜的叶默瞪了她一眼,别过头面朝另一边吃。
叶彩“傲沉式”的笑了笑,默默地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扒拉米饭。
……
吃完饭,叶彩又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发呆。
爷爷的咳嗽声不时在柴房里响起,时而歇斯底里,从来就没停过。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幕幕似乎毫无关联的画面。
有儿时和小伙伴嬉戏的画面,还有侧靠在车窗上看故乡风景从眼角逝去的画面;
有坐在流水线前咒骂着的等待加班结束的画面,还有长时间赋闲在租房打游戏、看动漫的画面;
有老父吐露心声时热泪盈眶的画面,还孤独的夜里静静地冷却心头躁动的画面;
有蹲在老家废墟上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哽咽哭泣的画面,还有躺在病床上难以动弹一直到意识涣散的画面……
呆毛耷拉下来,她用手捂住双眼,喉间发出一声声干涩的哽咽。
房间里充满了令人流连的香味,馥郁到触及灵魂深处,清幽而浅尝辄止。这香味给人的感觉就像被它深深触动到之后,回过神来试图去抓住它的时候,它已经无迹可寻了。
被褥上、枕头上都充满了这种香味,既抚慰着叶彩的心灵,也带给她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她擦了擦眼角,飞快地穿好鞋子,出了房间,路过柴房。
“爷爷,妈妈在学校是吗?”
“唔……是啊。诶诶,去学校把背上。”
折返,风风火火收拾好背在背后,路过叶默父子俩的房间,喊了声:“叶默。我去学校,你去吗?”
过了一会,叶默有点挣扎的声音从房里传来,“……不去。现在才一点过点……”
意料之中,听到“不去”二字,叶彩就已经跑出大门,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朝学校狂奔。
经过水塘北岸的小径,沿着小麦地和油菜地之间的土埂登上山坡,来到了河堤岸边的马路。
踏着马路上的鹅卵石,背着没跑出多远,呆毛断崖式的突然耷拉下来。
一会见面了,说点什么好?
跑慢慢变成走的,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回去吧?
她转身,转了一半停下来。
爷爷和弟弟问起来说点什么好?
她又转了回来。
看着自己那双山茶花橘色凉鞋一步步的踩在马路上,她心里沮丧极了。
真搞不懂,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心血来潮的找妈妈哭鼻子,说出去丢死人了。
一次次的意图折返,想到已经走过漫长的路程,怠惰让她坚持走了下去。如此循环,放弃和坚持之间,形成奇怪而真实的辩证关系。
时隔十余年重走一段上小学的路程,沿途陌生而又熟悉的犹如梦游仙境般的风景,让她豁然开朗。墙上刻着后面两个字的右耳旁和土字旁被人工恶作剧凿掉的“金狮走皮”字迹的水电站、路边废弃的神秘的红砖房子、树林中两边是茂密的杂草和鲜红的蛇草莓的捷径,一路拾起遗忘的琐碎回忆,最后傻傻地杵在一座贴着“金狮小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的铁艺门前,默默地感叹了一声不枉此行。
正午的阳光毒辣的驱逐之下,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戴着草帽的老汉在乒乓球桌旁边慢悠悠地清扫着落叶。
怀着忐忑的心情,叶彩轻轻地推开铁艺门,探头探脑的走进校园。循着记忆里的路线,穿过校门和清一色平房的建筑群之间的小操场,登上五星红旗后面的台阶,左手边的建筑群第一个房间,应该就是综合办公室。
试图敲门,听了一下,然后试探的轻轻一推,门没锁。
双眼凑上门缝,摆满了办公桌、桌上堆满了书籍文件的办公室里,四、五位老师正在翻阅书籍、撰写备课本,安静得似乎容不下活泼,有个颧骨突出、平头马脸的男老师端起杯子喝水,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她。
她推开门走了进来,“傲沉式”的讪笑,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娇滴滴的叫唤一声“老师们好”。
平头马脸的男老师也露出笑容,转头对另一个方向说:“小杨老师,看看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