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楼与西南联大隔得不算太远，夜也深了，周子矜索性便迈开两条十一路公交车，准备就这么走回去。</p>

他和别人约的时间还早。本来是打算明天的，但那人太着急，周子矜也就不好拒绝。毕竟，他也算有求于人。</p>

年底的蓉都街道是潮湿的，太阳在这里实在是个稀罕物。考虑到灵兽，这一世街道比上一世还要宽阔不少，夜风便在这一条条或横或竖的通道里尽情吹——反正没什么人。</p>

周子矜把衣领拉到最高，帽子也带上遮住耳朵和部队头，双手拢在袖子里，像是个孤独的旅人。</p>

嘶——真冷啊，没想到三阶灵尉的身体还是做不到寒暑不侵。</p>

冷点好冷点好，我需要好好想想最近的人和事，年关一到在哪儿都逃不掉。还有……周子矜想到口袋里那个铃铛，手不自觉紧了紧。</p>

诸葛亮赤壁挥羽扇，周子矜寒夜吹寒风，我们都需要随时保持冷静。</p>

一路走，一路想着如今的烦心事，想着一会儿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不知不觉间周子衿就来到西南联大的校门口。</p>

联大学生的夜生活是很丰富的，但这些都和学校大门没有任何关系。</p>

警卫、岗亭、宽阔的大门，以及学校校长亲笔书写的校名，所有的一切都藏在橘黄色的路灯之下，像是生了锈，又让人感觉有些暖洋洋的。</p>

周子衿只看了一眼就继续闷头往里走，直到……</p>

“周子衿，你可算是来了！我都等你半天了，快把狗拿出来给我看看。”</p>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约在你的实验室吗？还有……这时间也不对啊，早了整整一个小时！”</p>

周子衿一脸诧异，他和严晖也算是老熟人了，但这交往中地位身份差距还是很明显的。他能感觉到严晖看起来端正，有君子之风，但其实自视甚高。</p>

这种亲自到门口来迎接的举动周子衿是想都没想过，还是校门口。</p>

“赶紧把焰召唤出来，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啊？！”</p>

明白了，人不如狗，这位是来看自己的得意作品的。</p>

“太扎眼了，还是去你实验室。”</p>

“扎眼？这深更半夜的，扎谁的眼啊？就我，等着被你扎！快点儿！”</p>

扎你的钛合金狗眼！</p>

“听说你有个外号叫小虎王？”</p>

“嗯？你怎么知道啊？是李百山告诉你的吧。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你别转移话题，赶紧放狗。”</p>

周子衿觉得今天的严晖格外有意思。平时都是一副白衣翩翩的公子模样，标准的培育师架子，端着。每次说话还都是一副成竹在胸，故弄玄虚留半节的样子，总得让人去猜，气呢又没办法。</p>

那一次在湖心亭喝茶更是让他装了个透，周子衿还以为是周天罡附体了。</p>

现在？也有你着急的时候！</p>

“你先把你的外号说说，然后我再让你看焰。”</p>

“嗨哟——我们不是说的吗？合作伙伴。焰的身体状况我必须了解，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危险级的焰尾犬，这可是前所未有，万一是强行突破伤了根基，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我这可是为你好，问题呢是早发现早解决，快点！”</p>

周子衿差点儿就上了严晖的当。但是，作为与焰心意相通的人，他虽然没法像专业的培育师一样看得那般透彻，说个子丑寅卯，但察探基本情况的好坏，根基是否受损还是没问题的。</p>

焰的回答是——前所未有的好！</p>

况且，这事严晖估计比他还急，这来来回回几趟，周子衿大概也能明白这个焰尾犬定向培育项目对于严晖来说十分重要。</p>

这不，见周子衿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严晖果然先沉不住气了。</p>

“不是我不说，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而且，这事有些犯忌讳。你要是还想在联大混，就最好别问。”</p>

你这么说我就更感兴趣了，周子衿精神不由得又振奋了几分。</p>

“你别唬我！”</p>

“我唬你干嘛？你被开除了对我能有什么好处？”</p>

乖乖……开除这么严重的吗？</p>

“真的？”</p>

“真的！那人小气的很！”</p>

阿嚏——！</p>

联大校园深处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从床上疏得坐起——他被自己的喷嚏给打醒了，连睡前好不容易理好的胡子也弄乱了。</p>

“又是哪个活腻味的小崽子敢说我坏话？！”</p>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回头别让我查出来……”</p>

话没说完，整个人便又倒在床上，黑夜之中，白色的胡子一上一下。</p>

“那行，这个我就不问了。不过，你想要早点看我家焰的话……除非……”</p>

“除非什么？”严晖转头紧张得看着周子衿，哪还有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