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和逌先率领了十来名玄甲卫,悄悄潜行,打探到了黄金峡方圆二十里并无其他敌军。紧接着,艺高人胆大的夏侯献孤身一人悄悄探了一次敌营,发现敌军在此地果真只有一千轻步兵和一千辎重兵,而镇守黄金峡的,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叫做边忠的校尉。</p>
夏侯玄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内心的激动再也按捺不住,他当即下了将令,命夏侯献、夏侯奉、司马昭、邓艾四人人各率一千精锐中军,即刻动身,趁着夜色悄悄潜行,分别强攻黄金戍的东寨与北寨,夏侯玄自己率领两千精锐进攻最为险峻的西寨。</p>
至于南寨,夏侯玄并没有安排兵马进攻,因为夏侯玄知道围师必缺的的道理,如果自己把黄金戍围得水泄不通,那山上没有退路的蜀军必定会拼死一搏,做困兽之斗。但如果留一条路给山上的士兵,那他们就会生出逃跑的心思,战斗力自然也就会下降。</p>
夏侯玄还专门安排了征西府司马范粲,率领一千精锐悄悄沿着山壁进入了西边的大峡埋伏了起来,这是为了阻断黄金戍守军向西边的王平主力通风报信。</p>
长史李胜和参军乐方两人则率领着剩下的的三千中军原地等候,随时准备策应各方。</p>
就这样,七千魏军在众将的率领下,按照各自的路线悄悄行动了起来。不多时,各部人马便抵达了黄金戍关城之下,黄金戍多年不曾有过敌军,守关的将士一直以来也只以调度粮草为要务,因此夏侯玄一声令下,各路人马呐喊攻关的那一刻,收关的校尉边忠以及麾下的两千将士顿时被吓得大惊失色。</p>
攻敌不备的魏军此刻战意如虎、宛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黄金戍的东西北三处寨门。</p>
守将边忠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去年刚刚成的婚。他曾经也是个一心幻想着在战场上搏一个拜将封侯的年轻人。两年前因为随军讨伐西南蛮族,表现英勇,先是升了个百夫长,后来步步升迁,这才爬到了校尉的位置。</p>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独立领军以来,人生中的第一场硬仗,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开始了。</p>
边忠太年轻了,年轻到没有真正学会如何指挥一支军队,他一开始就没有养成随时安排斥候去打探四周的习惯。他也没有门路学习兵法,以至于夏侯玄的队伍在八十里外惊起一片飞鸟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魏军已到。否则他一开始就弃关而逃,前去乐城求援,起码还可以保全这两千子弟兵。</p>
但话又说回来,以边忠的性格,他也不会选择逃跑。他已经在座山峰上驻扎了整整三年了,三年,足以让他对这座黄金戍产生感情。他很眷恋这片土地,因为只有在黄金戍,他才会体会到被别人尊重的感觉。</p>
当夏侯玄的六千大军分三路攻来时,其实边忠的心中并非只有恐惧。这份恐惧的背后,其实是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那正是他年少时拜将封侯的渴望,当他看到远处那个身着威严坚实的甲胄、手持烂银一般长刀的年轻将领时,他心中的那份渴望被最大程度的激发了出来。</p>
他渴望成为那个人,他也渴望打败那个人。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更清楚的是,也许只有自己打败了那个人,自己才有希望成为那样身份的人。</p>
边忠究竟有没有希望成为夏侯玄,没有人能知道。</p>
而此刻,赤红如火的汉军,和玄黑如墨的魏军,至于黏在了一块,一场激烈无比但却实际上并无悬念的大战,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这样开始了。</p>
一声声痛苦的嘶吼声从夏侯玄的耳畔呼啸而过,一抹抹鲜红如火的血液流过了边忠的刀锋,两人越战越勇,不多时竟相会在了两军阵前。</p>
蜀汉那常年不曾征战的两千轻步兵和辎重队,自然不可能是装备精良、日夜操练的魏国禁军的对手,不多时,边忠麾下的士卒已经几乎被残杀殆尽,一部分逃出南寨,转而向西,企图前往乐城大营求救的溃兵,也被埋伏在西边大峡的范粲麾下一千精锐所截杀。</p>
两个浑身沾满鲜血,宛若修罗的年轻人,就这样持刀相互凝视着。</p>
夏侯玄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勇敢的年轻人和他身后的数十名残兵,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丝怜悯和欣赏,他终于还是先开了口:</p>
“你败了,不如降我大魏,你和你麾下的兄弟们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p>
夏侯玄一言说罢,边忠身后顿时就有三十来个人陆陆续续放下了长刀。</p>
面对夏侯玄的招降,边忠并不答话,他只是转头看了看身后堆积如山的尸体和跪在地上的降兵,心中就感到一阵恶心。边忠和麾下还没有投降的三名将士的眼神,此刻变得更加坚毅,他回过头来,朝着夏侯玄啐了一口:</p>
“我乃大汉将军,岂能卖土求荣?”</p>
边忠言罢,挥起手中残缺不全的环首刀,朝着自己的脖颈狠狠的抹了一刀。</p>
夏侯玄本想阻止,但却晚了一步,边忠身后的三名士兵此刻红了双眼,举起手中的环首刀就朝着夏侯玄冲了过来,但他们刚刚跨出两步,便被夏侯玄身后玄甲卫的硬弩射穿了咽喉。</p>
夏侯玄就这样呆呆的立了足足小半个时辰。</p>
“启禀大都督,此战我军战死五十八人、伤两百三十一人,共斩敌首一千三百二十四、俘获六百余、缴获步槊三百杆、两当铠两百领、米粮一千斛、羊六十三头.........”</p>
此时此刻的夏侯玄,内心却丝毫没有半点打了胜仗的喜悦,内心深处,他甚至想找个地方大醉一场、大哭一场。</p>
就在夏侯玄麾下将士尚未来得及扎营休整时,一名斥候突然踉踉跄跄的跑到了夏侯玄的面前:</p>
“启禀大都督,大事不好了,范司马方才来报,说在大峡西边三十里处烟尘滚滚,似有大队蜀虏来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