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意味着有人死。</p>
既然鲍思恭愿意以命自证，再加上毫无证据证明苏宸诬陷。</p>
那事情很清楚了。</p>
武则天闭上眼睛平稳了一下呼吸，突然重重一拳捶在御案上，厉声大喝道：“武崇烈，该杀！”</p>
“不，凌迟处死！三千六百刀，一刀不能少！”</p>
这些依赖于她而得到荣华富贵的武氏子侄，竟也在迫不及待地计算着她死亡的时间，处心积虑地想要攫取更大的权力。</p>
甚至她的宝座！</p>
一向以精明睿智著称的她，每每被一些捕风捉影的谋反讯息所利用，都是她这种强烈不安全感造成的。</p>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p>
如果不是武氏宗亲的缘故，她绝对会下令诛九族。</p>
宣判结束。</p>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p>
武崇烈浑身冰冷，如坠入冰窖之中，他无力的瘫倒在殿中。</p>
“陛下！”武三思气得血贯瞳仁，猛地大喝道：“这是栽赃啊！烈儿他不可能造反。”</p>
武则天搭在双膝的十指紧握，阴冷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p>
“怎么？你也想死？”</p>
武三思面色在剧烈变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他嘴唇有点颤抖，想极力争辩什么，可又咽了下去。</p>
就这样了。</p>
烈儿将死，还要遭受三千六百刀的凌迟，可他却无能为力。</p>
此案没有牵连实属万幸，倘若真拖一段时间，被李唐旧臣群起攻之，那后果将会是什么？</p>
“陛下，臣无异议！”</p>
武三思瞬间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吞噬掉，尽量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p>
殿中余人皆望着他。</p>
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以说是苍天无泪，百鸟哀鸣，或许是人世间最凄凉最悲伤的一件事。</p>
“爹，爹，爹啊……”</p>
“姑奶奶，姑奶奶，您饶侄孙一命。”</p>
武崇烈的哀嚎声不停在甘露殿上回荡着，众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p>
叫姑奶奶有什么用？</p>
换做是陛下亲儿子意图谋反，她也不会留情面。</p>
“拖出去，午门行刑。”</p>
武则天冷着脸，直接命令御林军将武崇烈拉下去。</p>
事已至此，武崇烈放弃挣扎，一双怨毒的眸子停留在苏宸身上。</p>
“苏宸，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p>
他厉声尖叫，那种从嗓子里撕心裂肺吼出来的声音。</p>
“呵呵……”苏宸冷笑一声，痛心疾首道：“陛下文韬武略、勤勉为政，励精图治，这样的明君，称千古一帝也不过分，你竟然还要造反？”</p>
御座上的武则天脸色稍霁，心中的怒火也渐渐舒缓一点。</p>
她扪心自问，从未亏待过武家族人。</p>
岂料养出一个白眼狼！</p>
还是玉城懂朕。</p>
哀嚎的声音渐渐消散在殿中，群臣又陷入诡异的沉默。</p>
谋反案如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p>
这桩案件尘埃落定。</p>
仅仅沉寂一月，监察院便又打响了赫赫声名。</p>
武则天稍默，凤目斜睨着武三思：“监察院秉公办案，朕不希望你嫉恨在心。”</p>
她以女子之身而为帝王，这是旷古未有之奇事，有悖天下人心向背，她想坐稳这个位子，需要比一个男皇帝还要强势几倍才能震慑天下。</p>
她深居内宫，要震慑百官、要监控天下，就需要耳目。</p>
她的耳目就是监察院。</p>
武三思默然不语。</p>
“还要朕强调第二遍？”武则天拔高声量，脸上又阴云密布。</p>
她隐隐有种感觉，如果武三思就此跟苏宸结仇。</p>
吃亏的恐怕真不是苏宸。</p>
“微臣遵命。”</p>
武三思低沉着声音。</p>
他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一阵隐隐作痛之后，方才罢休。</p>
丧子之仇，不共戴天！</p>
苏玉城，往后路还长着。</p>
“无事就散去吧。”</p>
武则天摆摆手，神情略显疲倦。</p>
这时。</p>
宰相张柬之突然出声：“陛下，有关苏味道。”</p>
武则天闻言轻轻颔首，“监察院，可曾掌握苏味道的罪名？”</p>
苏宸瞥了张柬之一眼，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确定了，此人不敬于君、私故人财、贪污枉法、纳尼为妾，侵吞良田……”</p>
足足十八条罪名！</p>
“奸臣！”</p>
武则天怒火窜的往上涨：“将其革职，流放三千里！”</p>
丢了官帽子，一大把年纪还得遭受流刑。</p>
于宰相而言，算得上凄惨无比。</p>
但对比遭受凌迟的武崇烈，众人突然觉得苏味道还算走运？</p>
张柬之：“陛下，那空缺出来的凤阁侍郎？”</p>
凤阁侍郎，也就是宰相。</p>
群臣皆暗暗点头，既然苏味道倒台了，那需要重新任命一个人。</p>
武则天捏了捏眉心：“诸位有何建议？”</p>
再任命一个宰相，此人必须在朝中要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地位。</p>
她一时真想不起哪个人合适。</p>
“陛下，臣举荐娄师德。”张柬之语气坚决。</p>
如今四个宰相中，武三思，苏宸是彻底得罪了，李昭德估计也会因为相王的事，与苏宸结怨。</p>
狄仁杰处事圆猾，张柬之自己也不会同苏宸反目。</p>
所以为了不让苏宸承受被三个宰相炮轰的后果。</p>
他必须让娄师德这样一个有资历、有能力，且“唾面自干”的人来担任宰相。</p>
苏瑰你个老东西！老夫为了你家的晚辈可真是操碎了心啊！</p>
“娄师德。”武则天轻声念这个名字，目光又瞟了苏宸一眼。</p>
“容朕考虑考虑。”</p>
…………</p>
皇城御道。</p>
苏宸站住脚步，平静道：“很好，以后只要你不为非作恶，我护你周全。”</p>
“卑职唯院长马首是瞻。”</p>
脖颈缠着绢布的鲍思恭略默，旋即毕恭毕敬开口。</p>
苏宸嗯了一声，拍了拍他肩膀，便负手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