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我的行为和指令所指示的重合，那边听从了指令，况且不听从指令本身也是听从指令……”</p>

阳踌躇着，眉头微蹙。</p>

“但只要你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决断，这一切就都与指令无关——因为你没有听从任何指令。无论指令内容是什么，你都与之没有任何联系——你要做到，凭借自己的意志打破这一切，这样，你就甚至没有听从‘不要听从指令’的指令。</p>

——因为这一切，全部出自于你自己的意志，你自己的决断。一切都与指令无关，你没有听从任何一条。哪怕行为重合，那也是出自于你自己而非听从指令，哪怕‘不听从’指令这件事情本身，也应是你自己的意志！”</p>

彼得的眼神愈发坚定。</p>

“坚定自己的意志……吗……可是我已被困住、只是一具没有意志的木偶……”</p>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彼得朝着半空中被层层锁链所包裹的阳，喊道，“是谁说，你是木偶的？别跟我提指令！现在你跟指令没关系！你是阳·比斯莫克！”</p>

“是……是……是我自己。”阳懵懵懂懂地回应了一句。</p>

“很好！但是，木偶可不会说话！很显然，你说错话了！请你收回这句话！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木偶！”</p>

高喊回荡在阳的耳畔。</p>

囚禁他已久的樊笼锁链，第一次出现了裂痕。</p>

阳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家伙，听着他继续呐喊：</p>

“然后呢？！你现在不是木偶，那你现在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最开始想做什么？”</p>

“我……”话到嘴边，阳却噎住了。他开始回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很快，他回忆起了刚成为传令员的时候。</p>

“我……我想……”</p>

“我想让指令不要传递痛苦。”</p>

终于，他说出了口。</p>

阳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心声。</p>

又是一声碎裂的声音，囚禁他的枷锁再添一道显眼的裂痕。</p>

“好！那么你要怎么做？”</p>

“我……我……我不知道……我要……我应该……”</p>

“不管你要怎么做，呆在原地是什么都做不了的！给我从里面出来！”</p>

阳扒在锁链上，看着彼得为他加油。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一种希望，一种并不孤身的期许，一种挣脱的力量。</p>

这种力量正鼓动着他挣脱这一切。</p>

于是他将双手牢牢握紧束缚他的锁链。</p>

“用力！”</p>

阳奋力拉扯着锁链。</p>

节节的崩坏声响起，囚禁他的金色开始脱落动摇。整片精神世界不稳定起来。他挣扎着、倾力着、纠缠着，同自己的内心做着最后的争斗——他必须重新找回自己的意志，无论是指令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这一切的一切只在于他是否能挣脱，是否能重新找回自己最初的拿份纯真与善良——</p>

但就在这时，他愈是紧握锁链，耳畔的一个熟悉的女声音愈发清晰起来。</p>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p>

“——你要逆流而上？——”</p>

“——渺小的你，欲图改变所有人的愿望？怎么可能呢？——”</p>

阳只觉得双臂愈发沉重。</p>

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却也不想再次承认他的无力。只得咬紧牙关。</p>

在艰难的目光中，他再次看到了那个身着白大褂的身影，棕发红瞳，嘴角带笑……</p>

仿佛正嘲笑他，正质疑他，正考验他——</p>

那个曾经否定自己、审判自己的人，最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成为了他的最后一道坎。她言辞犀利，眼中不屑——她见过太多坚定的家伙最终在她面前跪倒崩溃，她也并不认为面前的人有资格迎来第二次机会。</p>

于是这一次的考验依旧严峻。</p>

“——不，你最终还是怯懦……你甚至不敢直面我的问题——沉寂吧，就像你曾经的——”</p>

“Carmen！你他妈给我闭嘴！”</p>

正当面前的身影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只听得一声歇斯底里的暴喝，那个身影的背后突然伸出来了——</p>

一只大手。</p>

一把捂住了Carmen的嘴，然后将她整个向后拽去。</p>

那个正质疑自己的身影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方才的那个鼓励着自己挣脱的人——彼得。</p>

彼得正向自己飞来，周身散发的温柔光芒覆盖了半壁天空——与锁链冰冷的金不同，那道金光是温暖如阳的和煦，无处不在，从囚笼的缝隙中浸润进来。</p>

浸润入灵魂。</p>

阳的瞳孔微微颤抖。</p>

他看到在无数锁链破碎断裂，溶解在温暖的光海里，他看到那些质疑、嘲讽，全都变成了鼓励和赞誉，他感到手臂上沉重的负担渐渐卸下，重新化为自己的力量……</p>

“乒——”</p>

囚笼已破……</p>

而那个散发着光芒的身影，正向自己伸手——</p>

“等等！你是谁？！”</p>

“和你一样。我是‘孩子’——光芒的孩子。”</p>

说着，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p>

光芒瞬间将两个孩子淹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