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跟约好了似的，一人一句临行嘱咐，眼下轮到右一位的郑观棋了。</p>

表姐今日仍是那身蛤粉色大袖襦裙，头顶未插牡丹，仅剩下盘旋在灵蛇髻上华贵的珠翠。</p>

她的站姿依旧端庄秀挺，双手举在抹胸高挺的吊带裲裆上，动作犹如行云流水，颔首冲她轻施叉手礼。</p>

而后持着清亮婉转的嗓音，郑重道：</p>

“便祝妹妹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吧。开山捉妖可是送命的差事，只怕这满城女子无一木兰再世，即便有姑娘愿来陪你送命，其家人恐怕也会拦着。倘若你游街三巷无人响应，一个都招不到，便回来找我，我教你募到百八十个兵。”</p>

元无忧原本不信，可她游街一般，打了几条巷子的铜锣镲片，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招到女兵。</p>

也有小姑娘听闻过玄女姑姑的事迹，对追随她跃跃欲试，却被家里的父兄蛮力地拽了回去。</p>

甚至有的妇女，只是瞧一眼那几个英气飒爽的裙装贵女，便被丈夫连推带攘的掰回头来。</p>

满口数落：“你走了饭谁做、孩子谁带？家里公婆谁伺候啊？劳资娶你回来花了多少钱呢，你竟想去跟她们玩命，活够了是吧？”</p>

元无忧出师不利，现状凄惨，也挺说明情况。</p>

在中原施行华胥那一套，正如异世女厍有余在华胥乱搞，不对路数也不行啊。</p>

她切身体会到了，要想在男尊女卑的中原，积攒如在华胥一般的号召力，确实任重道远。</p>

于是能屈能伸的玄女表妹，乖乖打道回郑府，恭敬的拜向正堂屋内，早已坐等多时的表姐：</p>

“请表姐赐教。”</p>

表姐也没跟她啰嗦，抬大袖一扬手、便揭下了桌面上，拿绸缎盖着的饺子状银鱼。</p>

“我且先借你白银千两，倘若按我方案招募来了女兵，便让朝廷还我，招募不来算我亏的。你只需贴出告示，说招女兵给十两军饷，但得签军令状，去捉妖是生死有命，自此便要成为你的亲兵，你限额招募百人，都会争破了头。”</p>

如若元无忧真能平定妖祸，自然能向朝廷奏请报销用度，表姐想得属实周到。</p>

但她刚被现实迎头痛击，有些不敢相信、观棋表姐这路数。</p>

“她们当真肯为十两银子卖命，来签军令状？那得是多有主见的女子，才肯随我来建功立业啊？倘若她们没命回来，这军饷只能算安家费了，人财两失，她们图什么啊？”</p>

“并非，她们的家人定为这十两推她们出来，男人所谓的人生两大喜，便是发横财丧发妻，一举两得。只不过……这样招募来的，大都是苦出身的女兵，素质良莠不齐，只怕来日，你的军饷军粮都不够养活慕名而来的苦命女子。”</p>

“那我……去试试？”</p>

半个时辰后，郑府门前。</p>

元无忧瞧着挤在大门口的一百来个妇女，心情很沉重，居然还有人一听玄女姑姑要训练女子当私兵，还管饭和住宿，不要赏银都要来的。</p>

显然，她们也都盼着发财丧夫、建功立业。</p>

——俄倾。</p>

当站在馆驿门口晒太阳的高长恭，瞧着表姑身后，跟了一百来个服装各异的妇女杂兵，浩浩荡荡的路过门前时，虽然惊奇，但表示会带自己的亲兵护卫一起，尽量保护这帮女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