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了一本并不太正经的书籍，叫做《冥报记》，或许他成书的灵感就是来自于封德彝因果循环的例证。</p>
唐临在奏折中写道：“（封德彝）苞藏之状，死而后发，……罪恶既彰，宜加贬黜。此而不惩，将何沮劝。”</p>
他虽然已经死去了十七年，但李世民心中明显憋着一口气。</p>
死的再久，也要将他揪出来，死后算账。</p>
欠的账，总是要还的。</p>
虽然无法惩罚他本人，但要让他在青史之上，留下他肮脏的名字。</p>
李世民让大臣们详加商讨，哪种惩罚是合适的。</p>
情况非常明显，皇帝有意追究，能拿出来讨论，就必须要有一个结果。</p>
这和中国传统政治之中，己身之罪，盖棺定论的传统大有不同。</p>
这也涉及到一个深层的问题。</p>
在坐的每个大臣，都可能不是那么干净，再加上政治的风向会转变，如果死后很久，还要接受严厉而彻底的制裁，他们今天举起的屠刀，明天就可能落到自己头上。</p>
朝廷之上，激烈辩论。</p>
各种处理意见都有市场，都有合理之处，包括最彻底的和最严厉的惩罚都被提出来讨论。</p>
最后，经过妥协，大臣们商讨出一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p>
民部尚书唐俭下了一个结论，“罪暴身后，恩结生前，所历众官，不可追夺，请降赠改谥。”</p>
最后，朝廷赠与的实封被收回，死后的赠官，也被追回，但最具侮辱性的惩罚，却是将他的谥号改了。</p>
这个处罚，没有罪及他的后人，但对于封德彝这种级别的大臣来说，却比在当朝直接杀了他，还要难以接受。</p>
他的谥号，被改为“缪”。</p>
这是个恶谥，是错误，名不符实，奸诈之人才能得到这种丑恶之谥。</p>
死后被改恶谥，想必封德彝泉下有知，也心有戚戚。</p>
封德彝也成为中国历史上二面三刀奸臣的代名词，名污青史，被万世指点。</p>
裴矩虽然也是自然老死，但他的结局，却比封德彝要好的多。</p>
他在杨隋一朝，以西域第一专家知名于世，他呕心沥血，写有一本《西域图记》，为隋朝经营西域立下汗马功劳。</p>
但他在炀帝杨广后期，却也只能与时俯仰，随波逐流，再无建树，只不过是明哲保身而已。</p>
但他迎来了第二春。</p>
入唐以后，在李渊和李世民治下，他却并没在展示出佞臣的色彩，反倒多有匡助，也不枉背上一个两朝三代宰相之名。</p>
裴矩在李世民一朝，已是七八十岁高龄，但却励精图治，精神不衰，完全以天下为己任，足为忠臣。</p>
在李世民的钓鱼执法中，他还拂逆过李世民的龙鳞，进谏忠言。</p>
当日，李世民为了整顿吏治，解除贪腐问题，曾经想过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人假扮行贿的人，去向官僚贿赂。</p>
他选择的突破口，是当时民愤较大的实权执行部门。</p>
毫无意外，有人上当了，有一个官吏收受一匹绢。</p>
为了明正刑典，也为了杀一儆百，李世民下令将这个受贿的官员立即斩首。</p>
这显然不是李世民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一个治国方案的组成部分，背后必然有他存在的逻辑。</p>
但裴矩敢于拂逆李世民的龙鳞，他站出来反对。</p>
裴矩言之凿凿地向李世民说：“此人受赂，诚合重诛，但以物试之，即行极法，所谓陷人以罪，恐非导德齐礼之义。”</p>
这其实也代表了一种治理天下的理念，当以堂堂之法治天下，不取巧，不走近道，也不走偏锋。</p>
大国，就应当有大国的规矩和尊严。</p>
当年正是李世民年富力强，虚心纳谏的贞观初年，他从谏如流，召集全部的臣僚，当着他们的面，虚怀若谷地说：“裴矩遂能廷折，不肯面从，每事如此，天下何忧不治。”</p>
李世民此举，大有深意。</p>
当朝为官者，承隋而来，自然知道裴矩在杨广一朝的名声，怎样也不能算做忠臣和直臣，但现在连他都敢开始向李世民进谏，这显示了新朝和新王的力争上游，导人以谏的胸怀和抱负。</p>
真是泱泱大国之风，洋洋贞观之神。</p>
李世民贞观一朝，贞观之治的核心要义，就在于君臣一心，一个敢讲，一个愿纳，并且落到实处。</p>
这种融洽的君臣关系，主要是由于李世民得位不正，他比别的君王更想证明自己，所谓“逆取顺治”而已。</p>
他以一种内在的严格自律，承接了臣下们了无遮拦的进谏，这来源于他内心的耻辱感和一心建功立业的内驱力。</p>
毫无疑问，在贞观初年李世民更加从谏如流，相比后期要更加明显和典型。</p>
人在成功之后，必然松懈，也是人性使然。</p>
但人不可能一直生活在真空的环境之中，明君也需要有放松的时候，李世民也概莫能外。</p>
宇文士及就是这样一种润滑油，他也是李渊一朝的七大核心之一，但他是那个最不重要的一个。</p>
他并没有什么政治才干，更没有什么建树，但耐不住他是皇亲国戚，是李渊的大舅子。</p>
但真要几十年挺立于帝国的中枢，还是要几分真本事的。</p>
宇文士及就有两点足以安身立命的本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