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注定了天台和三论宗,二者的相互共融且又相互竞争。</p>
嘉祥在,三论宗就是天下第一显学。</p>
但嘉祥一逝,天台宗等宗门,就立刻后来居上。</p>
随着嘉祥的入驻慧日道场,杨广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完成了。</p>
江都四道场可谓高僧名道荟萃,杨广着意征集,宗教界各种人才和书籍,尤其对于佛经的整理,功莫大焉。</p>
杨广在四道场内特别设立《宝台经藏》,差不多收集了十余万轴。</p>
这与当年杨坚平陈之时,对待江南宗教界的严厉政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p>
当时,杨坚为加强对江南的思想控制,毁寺驱僧,武力征服再辅以文化高压,那是一段至暗的日子。</p>
但在杨广的治理下,江南文化的春天,终于到了。</p>
杨广本人也对自己的功绩沾沾自喜,他写诗描述了这种文化的盛世。</p>
“有异三川游,曾非四门观;于焉履妙道,超然登彼岸。”</p>
江南儒释道三教合流,开创了南北文化,混融混生共长的良性发展道路。</p>
但江北隋朝故地,其文化的发展却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形态。</p>
这与杨坚本人的才情才学,以及其军政一体化的治国理念相一致。</p>
在杨坚矫诏辅政,篡周立隋之际,为了最大限度地体现新政权的生机和活力,杨坚对于教育和更高一级的儒家文化表现了浓厚的兴趣。</p>
但杨坚本人极为俭朴,天然就不乐意学术,更无意于雕章摘句。</p>
他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完全功利化的军国管理体制,简单粗暴直接有效。</p>
在度过和儒学的蜜月期之后,杨坚第一次意识到儒学,某种程度上也会对自己形成掣肘,那是和李德林的一次理念交锋有关。</p>
当年,杨坚篡周的关键时刻,对于如何处理北周皇族宇文氏,朝野有二种声音。</p>
一方是杨雄和高颎,虽然知道不行,但依然支持虞庆则提出的斩草除根之计。</p>
但另一方的代表是李德林,他作为天下文宗,又是当世大儒,却坚持己见,认为应该从宽处理。</p>
李德林认为新朝应该摒弃五胡乱华以来,改朝换代之际的血腥传统,应该恢复古时的仁义之风。</p>
但是,当时杨坚的天下并未完全坐稳,宇文氏一族还在蠢蠢欲动,杨坚需要铁血的手段去震慑人心。</p>
但李德林引经据典,坚持不宜用重刑。</p>
杨坚第一次接触和见识了儒家的文化内核和力量。</p>
虽然宇文氏一族最后被尽数诛灭,但自此之后,杨坚对于李德林的看法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p>
他认为李德林不过是“君书生,不足与议此”,同时,他也将天下的读书人,都视为死读书的不知变通的书呆子。</p>
杨坚从内心远离了李德林,也远离了李德林代表的山东衣冠。</p>
因为当时山东的原北齐政权,自诩为中原传统文化和制度的天然继承者,对于关中的北周军国政权一直处于居高临下的心态。</p>
李德林的坚持,代表了一种社会思潮和儒家力量,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隐约地让杨坚感受到北齐亡魂的影影绰绰。</p>
这种感觉和判断让杨坚非常不舒服。</p>
并且,经过多年的儒学教育,杨坚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p>
当时他兴修学校,崇重教育,本意是为国培养实用精干的人才。</p>
他曾在一个诏书中非常明确地写道:“儒学之道,训教生人,识父子君臣之道,知尊卑长幼之序,升之于朝,任之以职,故能赞理时务,弘益风范。”</p>
这当然是一种非常理性且合理的要求,但杨坚经过十多年的教育,却发现其取得的效果和他当时的期望相距甚远。</p>
他认为学校远远没有起到育人和培养人才的作用。</p>
“而国学胄子,垂将千数,州县诸生,咸亦不少。徒有名录,空度岁时,未有德为代范,才任国用。良由设学之理,多而未精,今宜简省,明加奖励。”</p>
杨坚认为,学校和学生,都太多了。</p>
杨坚要大刀阔斧砍向教育,这是要变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