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微臣也就没有疑虑了。”武元衡轻吁了一口气,说道,“微臣马上联合兵部的人,为陛下征调人马和粮草。陛下请放心,微臣就算是砸锅卖铁,也绝不让出征在外地将士少吃一顿饭、少领一个铜板的饷银。”
“嗯……辛苦你了,伯苍。”萧云鹤轻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李晟去了。左神策卫的事情。都落在了军机处的肩膀上。实际上,也就是落在了你的肩膀上。朕本想让你入主阁部担任宰相,可是你实在太忙、担子太重了。朕都有些不忍心了。再等等吧。等战事稍停,朕给你放一段假期,好好歇息一下。再这样忙下去,朕担心你也会像李晟一样积劳成疾。”
“多谢陛下挂怀。微臣虽然是一名弱质书生,但好在小病不断大病不患,不会有问题的。”武元衡诙谐的说道,“正所谓,破罐子经摔嘛!”
“哈哈!”萧云鹤放声一笑。说道,“好,你忙吧。朕去一趟将作监。让他们给朕做一套铠甲。朕,可是有些年头没穿过铠甲了。以前的那副都不能穿了,人胖了呀!如果不定制,看来还难以选到合适的战甲。”
“陛下好走!”武元衡拱手拜送。看着皇帝地背影,武元衡担忧的摇头叹道:皇帝,也不容易呀……
出了弘文馆。萧云鹤一直在闷头沉思。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在刚刚听说了李泌劝自己御驾亲征后。李晟也留下了这样的遗言。他们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其实萧云鹤自己,也想过很多次了要御驾亲征解决河陇的事情。其原因无外乎几条。其一。如果李晟仍然健康的活在人世。这趟差事肯定是李晟的。一来他在西部声望极高,对那边的地理民风和吐蕃的作战风格都相当的熟悉。马燧在能力上并不比李晟差。可是他或许并不能适应西边的战斗。楚彦,在能力上稍逊一筹,他还没有那个统筹全局操纵一切能力。所以,在元帅地人选上,一时间出现了真空。如果萧云鹤自己不挂帅,是难以找出一个合适的元帅来的。
其二,李怀光已经出征北伐。大齐再出兵征讨陇右,就会与他形成一条统一战线。整个巨大地战场都演变成了一场战役。到时候,李怀光的军队肯定是要与西征的神策军配合的。李怀光威望极高而且职位也高,到了阵前,如果没有一个能指挥得动他的人对他发号施令,是很难形成密切配合的。万一在战局上配合失误,就有可能酿成巨大地惨祸。而能够指挥李怀光地人,本来就不多。皇帝,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唯一人选。
其三。萧云鹤是以军事起家、以军队为根基的皇帝。登基几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战事。不管是平淮、讨青、征河北还是出兵北上回鹘,所有地机会和军功,他都让给了自己手下地将军。不得不说,他在军队里的威望在一天天降低。而手下地将军的名声,则在一天天升高。臣盖过君,这可是大忌。如果皇帝不拿出一点军事上的本事来,人员更新换代极快的军队,很有可能只认得将军而不认得皇帝了。自从削去节度使以后,大齐的军权都集中在了少数几个大将军手中。这些人的威望日隆的同时,萧云鹤也感觉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在不断削弱。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危险信号。因为人的忠诚,既是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东西,同时也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在帝王的心术当中,没有人是绝对靠得住了。唯有自己亲手掌握的一切,才是真实的。所以,他需要在登基之后亲自指挥一场巨大的战役,以胜利来奠定自己无上的权威。要让天下人都不要忘记了,他这个皇帝,才是大齐第一将军。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河陇一带,是现在大齐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要收复这里,除了要在军事上做出严密而周详的部署、在战场上要运用灵活多变的战术,更重要的是要处理好这个中的许多政治关系。河陇,历来就是大齐、吐蕃和回鹘的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地方的民族成份也很复杂,历来就是汉胡杂居。丝绸之路上的异邦外民,也有许多是居住在河陇。打起仗来的时候,民族问题是最为敏锐的。许多的事情,都需要皇帝直接来定夺。如果阵前的将军早请示晚汇报,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时间。与其这样,还不如皇帝亲临阵前来亲自指挥。另外,赤松德赞既然下了狠心要密谋一场巨大的战役,也不容萧云鹤自己不亲自接招应敌了。他与赤松德赞之间,始终要有个了断。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二人之间不分个胜败死活,是不会结束的。萧云鹤也清楚,赤松德赞并非等闲之辈。现今,在如此巨大的战役之中能,大齐能和他直接对话的人,并不是太多。同时,赤松德赞的野心、狂妄和无礼,也激发了萧云鹤的斗志。虽然萧云鹤深知吐蕃铁骑在河套平原上的厉害,但也铁下了心来,要与赤松德赞决一雌雄!
皇帝亲自到将作监来定货,可把这里的匠人们吓坏了。再听说皇帝是要定做一副上阵的铠甲,更是让这些人震惊不已。众工匠详细的询问了皇帝的要求、量过了身价尺码,马上动手开工制作了。
看着将作监那些大小的兵器铠甲,萧云鹤身上的热血也在隐隐奔流。他心中暗自道:赤松德赞,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你我相决于疆场,生死一搏!
咯吱一声,李手中的强弓被拉成了满月。他眯着眼睛朝前瞄准,箭尖直指着正在朝前奔逃的一骑。一声尖利的弦响,飞箭如流星射出。马上那人惨叫一声朝后就翻倒下来。赤红的鲜血四下喷洒,落在雪地里尤为醒目。
一名小卒快步跑上前去牵住那匹马,拽了回来。
李皱着眉头吁了一口气,将弓背到了背上,淡然说道:“石将军,看来我们已经暴露了。”
石演芬将铮亮在横刀在一具尸体的皮袍上擦了擦,还刀入鞘,接过话来说道:“是啊!没有想到,在离乌德犍山还有三十里的地方,也能碰见他们的斥候队。”
李瞟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说道:“这一次有三十一个人,一个也没有走脱。这已经是我们三天以来,杀的第四批斥候了。看来,回鹘金帐的叛军,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东西。派出的斥候,也是一轮比一轮的人多。要不是我们警觉,恐怕早就被他们逃掉,然后通风报信去了。”
“说不好。”石演芬苦笑了一声,说道,“谁知道有没有走掉了的呢?或许我们还没有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逃了。被杀掉的,只是一些呆头呆脑跑得慢的。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回鹘金帐的叛军们已经在向我军杀来了。”
一名小将跑上前来,拱手拜道:“报将军。末将奉将军之命清点人马。我军尚有七百六十人,其中一百七十七人负轻伤。四十六人负重伤已丧失战斗能力。沿途共剿获了马匹一百,干粮尚可以维持四天左右。”
“知道了,去吧。”李摆了一下手,对石演芬说道,“石将军,离乌德犍山和回鹘金帐不远了。兄弟们完好无损的。只剩下五百人。根据最初的线报,回鹘叛乱者在金帐至少掌握了三万叛军。我们该如何是好?”
石演芬浓眉深锁,摇了摇头,说道:“要用这五百人去与三万叛军对抗,显然是不明智的。现在的关键就在于,我们要如何到达金帐。皇帝陛下不是留下了锦囊妙计吗?到时候拆开来,或许可以改变局势。”
李将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锦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给我一百骑,我去独闯回鹘金帐。石将军。你带领余下的兄弟,保护着伤员找个隐蔽的地方歇息。”
“这!如何使得!”石演芬大惊,连忙说道,“我军人马本来就少,你还只带一百人,不是找死吗?”
李淡然而又自信地一笑,说道:“五百人和一百人,有区别吗?过阴山的时候,有一半的兄弟葬身在了雪崩之中。另外还有一些人,被活活冻死在了路上。剩下的这些兄弟。我一个也不愿意他们出事。”
“不行!我们既然是一起来的,要死也就一起死!”石演芬大声道,“少将军就以为石某人。当真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不必说了,这是军令。…”李义正辞言的下令,然后对着石演芬微微一笑,“多谢你这一路来的指点。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生共死了。当年霍去病只身说退数万匈奴大军,今日我李手中有兵有马。又有何可惧?更何况。还有皇帝陛下的护身金符在此。我相信皇帝。只要我能活着到达回鹘金帐,一切就有转机了。”
石演芬无奈而又愤恨的跺了一阵脚,然后说道:“好吧。你自己多多保重。凡事不要惩强。按时间算来。回鹘大相颉干迦斯也早该率军而回了。可能也是因为暴风雪被阻隔了行程。少将军如果能跟他取得联系然后一起配合,将会多出许多的胜算。”
“嗯……我也是这样想地。颉干迦斯不仅是回鹘大相。也是统兵元帅。他手握回鹘大半兵马西击吐蕃营救北庭,正在率军而回。要不是他带走了太多人马,相信回鹘金帐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李说道,“现在他回来了,回鹘叛军也不可能不防备。所以我估计,回鹘金帐现在应该会比较空虚。战机稍纵即逝,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闲话少说,我马上整点一百死士随我突击乌德犍山脚下的回鹘金帐。记住,三天以后,如果我没有来接你们,你们就沿原路返回----能活出来一个,就是一个。”
石演芬心头一震,正色拱手拜道:“少将军,请多多保重。”
“石将军也请保重!”李沉声喝道,“本将现在召募一百名死士,组成百骑突击回鹘金帐。若有不怕死的兄弟,就请自己站出来!”
众军一路劳累,现在都已累得不成人形。听了李一声喊,居然半天没人反应。过了半晌,一个身形枯瘦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声音低沉的道:“少将军,我随你去。我替你养了十年马了,这时候不会再离开。”
李一看,是自己的一名家将。跟随李家已经多年了。李感激的点了一下头:“多谢!”
既然有了人带头,其他的许多人都纷纷站了出来。片刻后,李马前已经聚集了三百多人。有几个人大声喊道:“我们跟随少将军出生入死,都走到这里了,哪里还有退缩地道理?!”
“能活到现在的,都是爷们中的爷们!咱可千万不能在最后时刻退缩了!”
“是啊,大家一起上!谁也不能落后!”
群情渐渐激昂,最后连伤员都站了出来。
李无奈地摇头苦笑,跳下马来走到这些人当中,说道:“将士们,李刚刚满了十八岁。你们当中,大部份人都比我年龄大,有些甚至可以做我的叔伯。你们真的相信李不是在带着你们走向鬼门头吗?”
众人沉默了一阵,突然有一人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忧!我以前是做和尚的,现在也做了杀人的魔王。死便死了。脱去一副臭皮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和咱们一起来地那么多兄弟,都在半路丧生了。好多人可能连尸骸都寻不着。比起他们来,我们太幸运了!至少还可以与敌人决一死战!”
“是啊!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咱们不甘心!”
众人一起大喊大叫起来,看来都在心里憋得太久了。
“好,停!”李高举起手来,大声喊道,“可是,我们只有一百匹马,只要一百个人。”
众人瞬时安静下来。石演芬说道:“少将军。你就自己挑人吧。不然这样闹将下去,无休无止。朔方地将士,都是这样的。你可以找出许多武艺粗陋甚至从来没有骑过马的。但是,你绝对找不出一个贪生怕死地。”
“好吧,我挑。”李重重地说道,“既然这样,众兄弟就别怪本将薄情了。没有挑上或者挑上了的,都不要有什么怨言。下面,请受伤地兄弟退后一步;请精于骑术、而且当过骑兵的人上前一步。”
哗啦啦的一阵响,大约有二百余人走上前来。一些伤员们无奈的退后。
“请精于骑射地人上前来!”
又是一阵响。还剩下一百多人。
然后,李挨个的挑选,终于选出了一百个人。这一百人每人身上挂了三个箭壶。带上了所有人当中最好的刀剑,骑上了马。
李将长枪从背上卸了下来,一层层揭去封着的布条。一条通体银亮的长枪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我父帅征战天下用过的长枪,是他最得意的兵器!”李将铁枪迎着北风奋力一押,一阵呼啸刺响凌空而来。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面马上竖立的鲜红唐字大旗。提剑砍断了一根漆枪。将旗帜穿了起来,固定到了马鞍上。
“既然回鹘叛军已经发现了我们,那本将就光明正大的冲杀进去!”李虎目凛凛。双手正了正头盔。大声道,“兄弟们。出发!”“吼----”一百骑,踏着飞琼碎雪,朝前方飞奔而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茫茫雪景之中。
石演芬带着一批人转移。看着那队铁骑的背影,他忍不住慨然长叹道:“他若能活下来,大齐今后几十年,就属于他了。这样一个有勇有谋、性格坚忍不拔而又出身高贵地将门虎子,有着成为一代名将的所有特质。十三天的时间在冰天雪地之中率步卒疾行一千二百里。亲率百骑独闯敌营……这样地事情,恐怕李晟自己也没有干过!”
乌德犍山脚下,三千回鹘铁骑正在迅速聚集。一名鹰钩鼻子的粗莽大汉正在大声喝斥的指挥:“快点,都快点!齐军都杀到乌德犍山了,居然还这样慢吞吞的!你们想被可汗砍头吗?”
一名小将有点不服气,回顶道:“杜每次克尔将军,我们刚刚赶了二百多里路从西线战场上跑回来,马匹的嘴巴上都结了冰,兄弟们的身子骨也都没有暖过来,而且还饿着肚子。是不是休息片刻再动身?”
刷地一声,杜每次克尔将军地皮鞭狠狠的落在了这员小将的皮袍上。然后一声怒骂凌空而下:“住口!若不是军情紧急,用得着调我们回来吗?西线上有颉干迦斯地四万大军,我们本来就兵力吃紧。现在是因为发现了来历不明地齐军,才迫不得已调我们回来的。这时候调我们回来,是看得起我们!你少废话,不然本将就先剐了你!”
小将忍气吞声地走到一边骑上马,骂骂咧咧的低声道:“我呸!你不就是奴颜婢膝的追随了次汗吗?到时候颉干迦斯大相反攻回来,有你受的!”
片刻后,三千回鹘铁骑终于集结完毕。杜每次克尔将军手握一挺大刀<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