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亲人(2 / 2)

神皇纪元 夜尽长安 0 字 2023-07-03

“人有旦夕祸福呀!”萧云鹤叹道,“朕已经下了急令,让贤王李诵火速进京来侍孝。另外,让房慈无论如何也要将文安公主请到京城来。否则,他就不要回来见朕了。”

武元衡立定在那里,轻轻地摇头。

萧云鹤眼神灼灼的看了武元衡一眼,说道:“伯苍。假如太上皇突然驾崩,朕可能会按照祖制丁忧守孝一段时间。虽然时间未必会有三年之久,但总不会太短。少则半月,多则半年是必须的。这段时间,朝中该当如何处置?”

武元衡心中一惊,表情不变的说道:“按照规矩,皇帝虽然丁忧服丧,仍可居于幕后主事。宰相辅政,最终还是由皇帝定夺。”

“朕莫非就不能真的丁忧服丧,歇息一段时间吗?”萧云鹤的眼神变得有些诡谲,试探的问,“为何不能让皇子监国?”

武元衡楚彦然一惊:皇帝终于说出想说的话来了!

“嗯,怎么不说话?”萧云鹤问。

“这……”武元衡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皇帝的眼睛,遇到凌厉的目光。他吞吐了一下,说道:“众所皆知,皇子年幼,恐怕一时无法主理国事。之前陛下御驾亲征,还是太上皇监国的……”

萧云鹤有些烦闷的将手中一份折子砸到桌上:“算了,别跟朕绕圈子。说明白了,你认为朕现在是不是应该立储?”

武元衡郑重的拱手拜下来:“应该。”

“为何?”

武元衡清了一下嗓子,朗朗说道:“现如今,大齐帝国蒸蒸日上,已有盛世之相。太子乃国之根基,帝室希望。早日立储,有利于稳定朝堂局势,有利于陛下尽早培养将来的接班之人。好让景兴大齐的盛世,延续下去。国储一日不立,则后宫一日不稳。后宫不稳,则朝堂不宁。由此,则天下不宁。”

“好了、好了。朕就知道,你肯定会像个教书先生一样跟朕说这许多的大道理。”萧云鹤不客气的说道,“伯苍,你我情同兄弟,能不能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套话?说一个让朕最能信服的理由。”

武元衡不由得笑了一笑:“那微臣可就说了:立储乃是陛下家事。齐家治国平天下。陛下将后面两件大事都给办了,为何迟迟不办前面那件?立储有百利而无大弊,陛下当速行。”

“可是朕却是在想。等过些年头,皇子们都长大成了人。朕再在其中择优而立。”萧云鹤说道,“这样妥当吗?”

“不妥。”武元衡直言不讳,“陛下这样,无疑就是助长诸皇子之间的明争暗夺。现在皇子们还小,也许还不懂得争夺。可是陛下的态度如果一直像这样不明确,就是摆明了让他们去争夺储君之位。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也见多了。陛下应该比微臣更加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数日之后,天气转凉,老头的病情也在不断加重。与此同时,刚刚御驾亲征回朝的萧云鹤,也变得有些忙碌起来。

数支大军在外征战,战报如雪片一般飞向朝廷。民生政务也颇为繁多,萧云鹤恨不得将一天劈作两天来用。好在朝中大臣多是得力助手,虽然事务多杂,却也是忙而不乱。

李怀光一路兵马,由于路途遥远,暂时还没有与朝廷取得什么联系。北庭代理大都护段佐发回了奏章,说明了天山一带的情况。葛逻禄与白服蛮人这些部族已经彻底投降,不日将由部落首领进京拜觐皇帝,俯首称臣发誓投效。萧云鹤接见了回鹘的大相颉干迦斯,对他好言抚慰了一番,让他暂时留在京城略作休息,实际上就是长久的和平软禁了起来。回鹘新上位的可汗药罗葛?阿啜连发了几份奏表,恭贺皇帝西征、北伐成功。表奏之中,阿啜多次提及称呼大齐皇帝萧云鹤为父皇,自己以儿臣居,乐得萧云鹤和满臣大朝呵呵直笑。

大齐驻回鹘草原的安北大都督府正在组建之中。原出使回鹘的鸿胪寺暂时留在回鹘,主持都督府成立一事。统率兵马的大将房慈得了皇帝钧命,正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的赶往国都。

兰州大都督府的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二十余万吐蕃战俘的安置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没有爆发出任何的动乱。河陇一带经历了大战之后,已经渐渐归于了平静。秋末初冬时节。朝廷下发的寒衣被褥与过冬粮草,也正络绎不绝地运往河陇,主要用途就是安抚那些吐蕃的俘获。和杂居在这里的胡人。

新收复地河陇疆土,可以说是获得了安定。大齐在这里的霸主动位,已然扎下了根来。

另外,驻守在飞流野泽与积石山的大将马勋与史敬奉,也发来了奏表。表称两路兵马并未遭遇过任何反扑的吐蕃人。时近寒冬,二将一起请奏皇帝,是否可以将歇兵马,调回原来驻地整休。

萧云鹤权衡利弊,又和众位大臣将军们略作了商议,决定准了马勋与史敬奉的要求。让他们二将各自带兵回西川与山南。整顿兵马。若有需要,再度调集便是。这些年来。大齐的兵制不断健全。朝廷和皇帝对各地方的兵马,都有着直接的掌控权,根本不必担心地方将领拥兵自重、居功自傲。地方军队的机动能力也大大加强。基本上,只要朝廷有何调谴,地方军队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其他深入吐蕃腹地地李光进、楚彦等诸路兵马,和前去接应李怀光的薛平所部,暂时也还没有什么消息。

总地看来。现在地大齐就如同一台运转良好的机器。周身上下气顺通畅一切无恙。

每天办完公事,萧云鹤总要回到大吉殿来。探望一下老头。老头的情况忽好忽坏。有时能睁开眼睛说上几句话,有时却是一连两天昏迷不醒水米不进,如同死人。

这一天萧云鹤来地时候,老头正好苏醒了片刻。几名御医正在小心翼翼的替他把脉、喂腰、更换衣服。萧云鹤见他们正在忙碌,不想进去打乱了他们正常的工作,于是站在外面略作等候。

他走到了大吉殿外的石坪,朝四周眺望。巍峨的宫殿,披上了秋日地晚霞盛装,威严之中透出几许瑰丽与妖娆。就是这样一座宫城,萧云鹤看了千次万次,仍然是看不厌。那一砖一瓦中,仿佛都凝聚着他无限地情感。

正当此时,俱文珍从龙尾道上快步跑上来,可能是远远就看到了皇帝,跑得更快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

“陛、陛下!”俱文珍有些气喘,“刚刚朱雀门门吏来报,贤王李诵已到国都,目前正在皇城朱雀门外求见圣驾!”

“来了?”萧云鹤心中一喜,同时掠过一道复杂的情感,“快请他进来。俱文珍,你亲自去,先领他到大吉殿。朕在书房等他。”

“小人遵旨!”俱文珍不及喘息,又屁巅巅地跑了。下楼梯的时候几乎连滚带爬,跑得极快。

萧云鹤搓了一下手,眼神中异光流彩:终于来了吗?数年未见了吧……

大吉殿御书房里,李诵拜倒于桌前,毕恭毕敬。

萧云鹤端坐在御椅上,定睛看了他几眼,淡然道:“贤王平身。”

李贤慢慢站起身来,拱手谢过了恩,垂手立于一旁,止不斜视。

萧云鹤打量着他。数年未见,李诵整个人变化还是挺大的。首先是养胖了一些,也如同他父亲一般有了一些胡子。以前风发的意气不见了,整个人也变得内敛而又低调。总之一眼看去,要是不看他现在身上这身紫色亲王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的话,顶多以为他是个寻常人家的男子。

“数年不见,贤王可好?”

李诵毕恭毕敬的拱手回礼:“多谢陛下关爱。微臣承蒙陛下厚恩,一切都好。”

“家人都好么?”

“好、都好……”李诵一直没敢抬眼去看皇帝,而是唯唯诺诺的回道,“成都府尹韦皋韦大人及其麾下的官员将军们,待微臣都不错。不管是礼数还是衣帛,从来没有任何的缺少。西川天府之国,民风温和物产华美,也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萧云鹤笑了一笑:“看来贤王在西川,的确是住得还算习惯,朕也就放心了。你知道朕这一次请你进京所为何事吗?”

“微臣……知道。”李诵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

“太上皇病危……”萧云鹤说道,“他想见你。”

李诵这才惶然的抬了一下头,与萧云鹤四目相对。他地眼中。流露出太多的惊惶、惧怕与胆懦。就如同一个寻常的草民百姓,突然见到了高高在上地天子皇帝的神情一样。

其实萧云鹤的表情一直都很平和,神色中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可是李诵从一进门起。就感觉有一股沉如泰山般的压力,压在了自己的肩头,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李诵不敢再看皇帝,而是低着头拱着手,轻声说道:“微臣谢陛下成全……”

“朕不过是让你们一叙父子人伦之情,有何可谢?”萧云鹤说道,“朕看你这样子,一身烟尘神情疲惫,也定然是一路赶路辛苦了。要不要略作歇息,再去拜见太上皇?”

“这?……”李诵尴尬的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确是有些难堪。因为他回了西川以后,就从来没记得自己还是什么亲王。更没穿过什么亲王袍子。这一身官服。还是刚刚到了国都以后,从包袱里拿出来的几年前定制地紫袍。不仅有些破旧,还略显小了点不合体了。

萧云鹤淡淡的微笑了一笑:“李诵。我们始终是兄弟,身上流着一样地血。不管你如何恨朕,朕始终还是把你当作是兄弟。你来之前,朕已经估摸着你地身形,请掖庭的技师替你裁制了几套衣服。因为不敢完全肯定你现在的体态。于是多做了几套。朕命他们取来。你试穿一下哪套合适。”

李诵惊诧地抬头看着皇帝,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嘴唇颤抖不知道说什么了。

萧云鹤拍了一下手,几名宫女宦官取了七八套衣服出来。全是华丽耀眼的亲王紫袍。配上玉圭带、官履靴、紫金冠、龙纹佩。

李诵心中突然一激动,双膝拜倒就磕起了头:“微臣……谢陛下圣恩!陛下日理万机,为何还要为微臣的琐事费心?微臣真是……惶恐之至!”

萧云鹤笑了一笑,摆摆手让官女宦官们都下去了,唯留二人在此。

李诵仍然趴跪在地上,眼前出现了一双脚。

“起来。”萧云鹤的手扶到了李诵肩上,将他扶了起来,认真的看着他,“朕说过了,不管我们以前有过什么样地过结和矛盾,也不管你如何地恨朕。朕,始终还是把你当兄弟。来,试穿衣服吧。朕看你也养胖了不少,一个人穿衣服肯定不利索。朕来帮你。”

“唉……”李诵的眼睛里突然就涌出了泪来,勉强镇定自己地心神,轻声说道,“日子过得宽心,自然就养胖了。陛下,还是微臣自己来吧……”

“别嗦了。这么长的腰圭带你系得上吗?哈哈,看一看,这套太小了一点吧……来,试试这双鞋子。”

李诵的眼泪,已经流到了下巴边上。可他无心去擦试,任由它们一滴滴的流到了自己的新衣服上。

许久以后,一个头戴紫三梁冠、身着紫青亲王袍、玉带云靴的王子,出现在了铜镜前。

“看一看,还不错吧。”萧云鹤满意的呵呵笑道,“毕竟是我们老李家的龙子龙孙嘛,天人仪表稍一打扮,便是龙凤之姿。”

李诵再难自抑,双膝重重一跪就拜倒在了地上:“微臣……多谢陛下圣恩!”

“好了,起来吧……”萧云鹤将李诵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兄弟俩,该去探望一下老爷子了。记着一点,别在他面前流泪、哭诉,尽量表现得高兴一点。知道么?“嗯……”

也许,血浓于水的亲人之间真的会有特殊的感应。李诵刚刚走到大吉殿病房外,老头就突然睁开眼睛苏醒了过来,让御医们惊喜万分。

“父皇!----”一声呼喊,让老头楚彦身发颤。

“二郎?是二郎吗?!”老头居然坐了起来,众人惊诧万分。

“父皇,正是不孝的二郎回来看你了!”李诵轰然一下拜倒在病榻前,全然忘记了萧云鹤的嘱咐,忍不住就号淘大哭起来。

哭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众御医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萧云鹤轻轻叹了一口气:“都退下吧。”然后,自己也走了出去,转身带上门。

父子二人已经在病榻上抱成了一团,哭声一片。萧云鹤静静的坐在病房外,等候。

片刻过后,老头摸着李诵的脸,似哭似笑:“二郎,你也养胖了许多啊?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呢?”

父子二人叙了一阵旧,老头终究是病入膏肓,一时的激动过后更加痿顿,又睡到了床上,眼睛也闭了起来,嘴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诵不得不将耳朵帖到老头的嘴边,听他说道:<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