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鹤听得清楚。但装作没有听到一样,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群臣地反应。
这个时候,陆贽站了出来,先拜过了皇帝。然后对张万福拱手一拜,说道:“张相公说要废除盐铁转运使、诸镇地方观察使与宦官监军等一些官职,以及恢复御史监察制度,卑职都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张相公刚刚还向皇帝进谏。说要严查严办朝廷与各地方贪赃枉法的官吏,请问,是怎么一个严法。怎么一个办法?”
张万福早料到今天的朝会上肯定会有人对他发问,于是也不急不忙,说道:“‘乱’世当用重典。为今之际要想重振朝纲,就要用严刑苛律来制裁那些犯了事的不法之徒。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流放的就流放。现今大齐天下,已是人心不古,光是用怀柔地手段。已经法彻底的解决问题了。唯用有上一些雷霆万钧的手段,方能见到成效。老臣不才,愿意担任一名酷吏,替皇帝陛下惩治天下那些不法之徒,还律法一个公道。”
“好一个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流放地就流放”不料。陆贽一声冷笑,大声反驳道,“陛下,朱雀‘门’一事,已经让天下仕人与百姓们心惊胆寒。现如今如果再推行酷吏制度,肯定会带来极坏的影响。仕人百姓们在重压之下惶惶不可终日,就算一时摄于严刑,心中也是不会服气。长此以往,就算能解决一时的隐患,大的隐患则是会埋藏在所有人的心中。那种恐惧与危机,将会比千军万马还要厉害!眼下各种矛盾已经在不断‘激’化而且愈演愈烈。如果再推行这样地霸道政治,势必令天下策反、民不聊生!微臣身为谏议大夫,严辞驳回御史大夫张万福的疏议!”
陆贽这些话一扔出来,刚刚安静如死水的朝堂一下炸开锅了,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纷纷一起看向了站在朝堂正中地张万福与陆贽。
张万福感觉异常的尴尬,行伍出身的他顿时也就来了火气,厉声说道:“陆九!老臣这样做,也是为效忠朝廷、效忠陛下!你为何如此强辞驳反于我?哦,老臣明白了!当年太上皇在位之时,你才刚刚出仕,位卑言轻。老臣曾有一回对你不甚客气,你至今仍然耿耿于怀!”
陆贽一声冷笑:“卑职眼中、心中只有大齐的江山社稷和朝纲帝君,没地方装你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关于严刑酷吏这件事情,不管是谁提出来,卑职都会严辞驳回。对事不对人,你要往那些不堪的地方想,那是你的事情!”
张万福气煞,指着陆贽‘激’动的道:“你、你陆九小儿!居然敢如此奚落老夫!”
“放肆----”一声低沉地‘吟’喝从金銮殿上传了下来,就如同滚雷落地炸响在众人心头。正要发作的张万福楚彦身惊颤了一下,拱手弯腰拜倒下来。
萧云鹤龙目如炬的看着台上诸臣,不急不徐的说道:“朝堂议事,有争议是很正常的事情。张万福,你身为御史大夫,心里却装着陈年旧事,岂不令人寒齿?”
张万福慌忙跪倒下来,连连跪头:“陛下教训得是,是老臣糊涂了……老臣戎马一生‘性’直粗鲁,请陛下恕罪、恕罪!”
“罢了。起来。”萧云鹤扬了扬手,说道,“张万福刚刚提出地这些事情,还是切中了当前大齐的一些时弊地。方今大齐天下,贪污**严重,这是我们必须解决的问题。至于该如何解决,还要大家集思广益。多献计策。有争论是好事,但不要因己论而废人言,不要搞什么人生攻击、‘私’下怨恨。同是为国为国办事,谁的法子好,就用谁的。不存在谁献出了不好的计策,朕就会贬斥谁。畅所‘欲’言,‘激’烈争辩。这是好事。”
“臣等遵旨!”众臣一起拜服。
“陆贽。”萧云鹤看向他,说道,“刚刚你出言反对张万福,所说地理由是反对酷吏制度、反对严刑峻罚,对么?”
“回陛下。正是。”陆贽说道,“陛下登基仡始,关内初定,人心浮动。河北淮西叛‘乱’未平,天下诸州道节度使都持一个观望态度。天下都还未尝安定。这个时候。安抚人心应该是最为重要的。如果在这时候推行酷吏与严刑,势必引发重大‘骚’‘乱’。各地方官吏被‘逼’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这吏制还治不了,也不能治了?”萧云鹤反问。
“治,是肯定要治的。也未必就是非要用这样霸道的法子。”陆贽说道,“臣读史书,闻贞观初年时,大臣封德彝也曾向太宗皇帝提出,以霸道治国。当时朝臣持支持意见的居多。唯有魏征,劝太宗皇帝以王道治国。以诚、以信、以德服人。后来。太宗皇帝最终采纳了魏征地建议,这才有贞观之治的到来。现今的大齐,比贞观初年时加‘混’‘乱’、加不稳。再‘欲’推行霸道政策,势必‘激’起各地方的强烈反抗。到时候,滚滚巨涛来袭。陛下在龙椅之上,还能坐得安稳么?”
“陆贽。你太放肆了!”张万福恼羞成怒的喝道,“你居然敢说皇帝陛下会坐不稳江山?!”
陆贽瞟了张万福一眼,并不回应。
这一下,众人都没有出声,而是屏气凝神地等着皇帝将会如何裁决。
萧云鹤平声静气的看了台下二人一眼,说道:“朕刚刚才说了,勿以己论而废人言。但凡忠言,势必逆耳。朕都听得下去,倒是有做臣子的听不下去了。”
张万福又跪了下来:“老臣……知罪……”
“赦你罪,不可再犯。”萧云鹤说道,“朝堂毕竟不是军队里,不要这样大吼大叫的咆哮。有理不在声高。”
张万福惶恐不安的站了起来,退回站到了班列里。
萧云鹤扫视了朝堂中众人一眼,说道:“刚刚朕说过了。吏治整顿,那是势在必行地。只是究竟如何整顿,还需要一个切实妥行的法子。你们,都一一的给朕说一说,你们心中地想法。别告诉朕你们没有想法。都是做官的人,谁还不明白现今官场上有什么问题么?必须说。”然后,萧云鹤看向了站在武将之首的李晟,说道,“李晟,你先说。”
李晟是二品宰相,现今这朝堂上有实权的官员中,他的品衔最高。自然他先发言。
李晟有些犹豫的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微臣以为,张相公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乱’世当用重典,也是有例可循的。当年诸葛武候入蜀为相,也是严明刑罚以律治国;皇帝陛下在西川之时,也是严整吏治、重典律民。这两次,都取得了极佳的效果。所以,微臣同意‘乱’世用重典地措施来整顿吏治。”
楚彦、李怀光和其他一些将军们,都纷纷站出来,表示赞成用严刑律法和酷吏来治吏。
萧云鹤也不急于拍板定案,又说道:“武元衡,你身为吏部尚书,治吏的事情是你的本职所在。你给朕说说,该怎么办?”
武元衡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眼神投到了他的身上。这个平常总是一身清爽白衣装扮地书生,穿上了绯‘色’袍服,仍然给人一种清脱俗的感觉。谁心里都十分地清楚。虽然武元衡现在还只是一个吏部尚书连宰相都不算,可他在皇帝面前是最有发言权,也最受重用和信任的。他的态度如何,将给这件事情的最终定案带来很大的影响。
武元衡拱手拜了一拜,朗朗说道:“回陛下。微臣以为,现今要治吏,唯有以霸道辅之王道,才能推行。但是,王道将是今后长期治吏的一个基本措施。”
萧云鹤心中暗自一笑:不愧是武元衡!总是能在这种时候,出面替朕说出一些朕想说,却又不方便去说的话来。
“说一说你的想法。”萧云鹤的表情却是依旧平静。
“遵旨。”武元衡说道,“如张相公所言,现今大齐的吏治,的确是十分的**与堕落。贪污与侈奢之风盛行,官员之间官官相护朋比为‘奸’,已是公开的秘密和官场规则。就算是想当一个清官,也是难以作为,最后只好以不作为的态度苟且偷生,否则就会被大环境所排挤。这样的处境如果再不加整治,定然会让大齐积重难返,走向崩溃。但是,如果用太过霸道的手段去整顿吏治,涉案官员将会何其之多?大齐天下的官员们,难免会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这个时候,人人想的都是如何逃避裁处,而不是弃恶从善改过自。所以,微臣的建议就是,用霸道的手段治裁一些凶顽成‘性’冥顽不灵的恶绅、巨贪。与此同时,用宽大处理的政策,来安抚天下官员。让他们发溃自省悬崖勒马。攻心为上,以德服人。唯有如此,方能换来长治久安。”
萧云鹤微微一笑:“陆贽、张万福,你们二人以为,武元衡说的话怎么样?”
陆贽和张万福各自犹豫了一下,先后站出来说道:“臣话可说。”
萧云鹤微微笑了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武元衡把你们的意见综合了提出来,你们自然不好再挑剔什么。武元衡,你也别想投机取巧,说一点有建设‘性’的东西出来。关于整顿吏制,你这个吏部尚书不可能没有想法。当着大家的面,你不妨详细的说一说。”
“是,陛下。”武元衡拱手一拜,然后朗朗的说道,“自古以来,君贵而民亲。从帝王到公侯官吏,再到普通的百姓,地位差异迥然不同。如果一个王朝出了问题,最根源的原因是在朝廷,而不是普通的百姓所能决定得了的。百姓还是那个百姓,只是由于受到朝廷和官吏的影响,才发生了一些改变。至从安史之‘乱’后,大齐的朝廷失去了以往的威信,官场的气候也因此而发生了一些改变。帝王影响朝廷,朝廷影响官吏,官吏再影响百姓。一层层下来,风气逐渐变化。因此,要想整顿吏制重振民风,势必要先从朝廷自身开始。只有先把自己做好,才能有资格去管束地方官吏和百姓。这是最基本的。”
“说得好。”萧云鹤点头赞许,“由彼及此由近及远,不律已以律人。顿顿吏制,就从朕这个皇帝开始。从今日起,朕的‘私’缗也‘交’由户部来管理。皇宫内苑监的一切帐务,也由户部和宗正寺一起监督。另外,要顿整官场上的奢靡浮夸之风,必须提倡节俭。朕的皇宫里,有四余名名宫‘女’,二千多宦官。朕的家人不过数人,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那些官‘女’自从进了宫,从此人问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做。很多就这样老死在了宫中。朕打算放三千宫‘女’出宫,让她们回到老家结婚生子。一来可以节省后宫开支,二来可以增加人口,三来可以成全人‘性’。另外,那么多的宦官,也裁减去三分之二。愿意归家的,给予盘缠回家;不愿意回家地。送到其实王侯家里去为奴。五年之内,任何地方不许再收纳宦官。”<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