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萧云鹤微微一笑。心想,这样或许会让你安心一些。
翌日清晨,数万兵马整装待发。
萧云鹤反复叮嘱马勋与异牟寻,他们此行只是详攻,切不可与吐蕃人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因为现在蛮兵联军与唐军,都还没有摆脱疲惫不堪的状态。与养精蓄锐的吐蕃人打起来,肯定要吃大亏。
一万名最精装的飞龙骑将士被清点了出来。誓师大会搞得隆重而悲壮。毕竟是同一次主动出击,而且是孤军深入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没有人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萧云鹤站在点头台上,举起一碗酒,敬给所有的飞龙骑将士。所有人喝下这一海碗上好的剑南烧春,激情已被点燃。“大齐必胜”的呼声响彻全城。
正当萧云鹤准备拔出宝剑挥指前方的时候,突然见到辕门边有一骑飞奔过来。到了辕门滚落下马快速朝点将台这边跑来。看样子,是个快使。
快使奔到点将台前跪拜下来,大声说道:“报汉王大人!成都府尹韦大人,派小人前来送上急信----朝廷使者已经到了前往维州的路上。请大人务必亲自接旨!”
“圣旨?!”所有人都微微吃了一惊。仗打了二三个月了,皇帝还是头一次露头。这一回,能有什么重大指示?
萧云鹤心中略有些不快。临出征时遇到了这样的波折,将士们好不容易被鼓动的激情可要受到一些影响了。可是圣旨又是非接不可的……萧云鹤心中暗自有些恼怒:这个老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添乱!
无奈,萧云鹤也只得将兵马暂时按住。为了节省时间,他带着快使与武元衡,一起出城远迎圣使。
三人纵马快行,在离维州城以南三十里的地方,遇到了一队亮黄旗号的皇帝钦差。这些人懒洋洋、慢吞吞。宛如游山玩水。萧云鹤等人飞骑在挡在前面迎上,还将他们惊了一惊。
“天使何在?本王亲来迎旨!”萧云鹤翻身下马,也算是客气的拱手报了一拳。
马车的闱帘被掀起,一个满脸谄笑的太监急忙忙地走下马车来,对着萧云鹤就长身拜倒下去:“汉王大人别来无恙?小人奉皇帝陛下之命,来给大人传旨来了。”
“窦文场,是你?”萧云鹤冷哼了一声。对这个奴颜婢膝的宦官。他一点也不陌生了。当日他要请命出征凤翔府去见皇帝时,就被他挡驾在中和殿前。当时,窦文场可是没给萧云鹤多少好脸色看,典型的狗仗人势。现如今,这个深受皇帝器重的主管大宦官居然亲自来宣旨……足以见得。老头的这份圣旨,还的确是很重要。窦文场继续一脸谄笑:“多日不见,汉王大人容光焕发,小人见了真是打从心眼里高兴。皇帝陛下他人家也时时叨念着汉王,临行时多次嘱托小人。要小人仔仔细细的看一看汉王。回去后,好给他老人家细细描绘……”
“多蒙圣恩挂怀。”萧云鹤面色沉寂地朝北方拱了拱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窦大人,还是请宣旨吧。”
窦文场一愣:“就……在这里?”
“对,就在这里。”萧云鹤说道,“本王现在正有紧急军务要处理。要不然也不会出城三十里来迎旨。实事紧急,窦大人就在此地宣旨吧。本王听了圣旨,还要即刻奔回维州办事。”
“如此……也好。”窦文场无奈,只得拿出了圣旨宣读。
圣旨写得极长,扬扬洒洒二三千余字。听来更像是一份歌功颂德的诗文。其中,将汉王及其属下的所有官将,都海天胡地的大肆赞赏了一番。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赏赐与褒奖。
萧云鹤与武元衡静静倾听,各自心中有些郁闷。如果仅仅是一份来表彰地圣旨,也未免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圣旨读到最后。窦文场的声音顿了一顿,有意识的瞟了一眼跪在眼前的汉王。萧云鹤心中微微一惊:看来。要说到核心的问题了!
“连番征战,国库空虚百姓苦不堪言。虽连获大胜,然大齐已不堪重负。近日有吐蕃贵使前来请和。朕联合朝中众臣商议,决定同意吐蕃请和之举。两国盟好同罢刀兵,实乃天下之幸!……”
后面地话,无外乎是就是在高呼和平,然后反复劝汉王要规劝手下众将,不要再与吐蕃闹出事端。然后,这一次西川保卫战中俘虏的吐蕃宰相尚悉东赞,与数万将士以及马匹,都要送回吐蕃。与此同时,吐蕃会进献给大齐朝廷多少金银云云。
圣旨听到这里,萧云鹤心中的一团怒火几乎就要燃烧起来了!
老头,这个混蛋!
大齐数十年对吐蕃不胜,这一次数十万将士百姓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打个大胜仗。又要将胜果拱手让人!吐蕃用一些不起眼地金银财宝,就要换回一个宰相与几万兵马。然后他们再用这些兵马再次侵略大齐……混账东西!
萧云鹤几乎就要当场发作。好在一旁武元衡轻轻递给他一个眼神,萧云鹤才勉强按捺了下来,接了圣旨。窦文场看到汉王脸色不善,心里一阵惶然,什么底气都没了。他一路来可是对西川这一带的情况看在了眼里。现在西川这地方,可不比皇城里。就算他窦文场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宦官,到了这里连什么也不是。一个守城的小卒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假如惹怒了汉王……
所以,窦文场像个孙子那样小心谨慎。
萧云鹤也没有怎么为难这个跑腿的家伙,轻描淡写的说道:“窦大人远来传旨辛苦。就请在成都府小住几日,休息一下。”
窦文场一见汉王并没有发作,顿时满心欢喜的谢恩:“多谢汉王!多谢汉王!”
传旨车驾调转了马头,重新往成都府而去。萧云鹤暗中叮嘱那个来传信的快使,让他回告韦皋,务必将窦文场一行人留下来。好吃好喝好脸色地供着,不妨再塞点好处给他们。
韦皋是个聪明人。应付官场上的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有差错。
看着窦文场一行人的车驾消失在前方转角地山路边,萧云鹤和武元衡同时吁叹了一口气。
武元衡摇了摇头道:“无奈。实在是无奈。”
萧云鹤沉默不语,眉头紧锁看着前方。
武元衡看了看他的脸色,心中略有些惊悸:“汉王,你……”
萧云鹤眉角一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武元衡愕然地一惊:“这!……”
“伯苍。你想一想。”萧云鹤有些愤然的说道,“很明显,这是赤松德赞地奸计。他一面向大齐朝廷请和,一面在大肆调集兵马,准备军事行动。如果我们真的应了皇帝了圣旨与吐蕃和盟。送回俘虏与马匹……简直就是给敌人滋涨力量,将自己把火坑里推。而且,这其中肯定还有猫腻。皇帝对我深深忌惮,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这一次地西川大战,让我出尽了风头。他怎么可能坐得住?要是再不对我加以管制任由我自由发挥,说不定事态就会脱离他的掌控。他这个当皇帝的,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坐稳自己的位子。可没有见到我们边疆这些人,是一个什么情况。”
武元衡也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大人地意思是……仍然坚持发兵?”
“对!”萧云鹤沉哼了一声,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到时候皇帝要降罪,就任由他降罪吧。我绝不能坐视赤松德赞的阴谋得逞。另外。我让韦皋将窦文场一行人留住,到时或许也能找到一些托辞来搪塞一时。假如皇帝真的要跟我翻脸,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借口。到时候我给彼此留个台阶,他愿意下就下,不愿意……”
武元衡精神一震:“如何?”
萧云鹤眼神中露出一股杀气:“到时再说吧!先回维州。出兵!”他心中暗自恨道:老头,我已经对你失去了最后的信心与耐心了。别逼我!
武元衡跟着萧云鹤调转了马头。一齐朝维州奔去。他心中免不得一阵忐忑不安:终于到了这一刻么?
二人回了维州城。数万将士仍然在这里待命。萧云鹤将圣旨地事情隐晦不提,重点大军悍然出征了!
一万飞龙骑与四万联军,在乌蒙山北麓分了手。马勋与异牟寻大张旗鼓朝北方挺进,萧云鹤等人则是在徐战的带领之下,专挑小路静路隐伏疾行。
两日以后。叠州城中。
赤松德赞有些慵懒的靠坐在卧榻上翻看着一本,斜眼瞟了一下站在一旁地尚结赞,心中免不得暗笑了几声。尚结赞脸上的马鞭抽痕,依然那么清楚。
“尚结赞,有鄂陵湖来的消息么?”赤松德赞知道,虽然自己有一百个理由要杀了这个成事不足出馊主意的大相,但最好还是继续任用他。一来尚族是吐蕃最有势力的门阀,二来尚结赞也只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也不能全怪他。
尚结赞低眉顺目十分的小心:“赞普,刚刚接到那边的快使送来消息。六万兵马与三十万石粮草,在明后两天就可以完全整备完毕,一起运到叠州来。”
“很好。”赤松德赞摸了摸小胡子,有些恨恨的说道,“这一次,我一定要一血前耻,狠狠地教训一下萧云鹤那个混尚结赞心中一阵惊颤,心中就回想起那一场大败后被赤松德赞抽鞭子的情景。
“去国都办事的人,有消息回来了吗?”赤松德赞又问。
“有。”尚结赞急忙说道,“老臣刚刚就准备将此事回报给赞普的。去国都办事的人昨夜刚刚回来。他们说,大齐地皇帝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请和,并给萧云鹤、李晟、楚彦等人发出了圣旨。让他们归还俘虏与马匹,与我修好。”
“呵呵,老头啊老头,果然是我吐蕃地福星。”赤松德赞蔑然的笑了起来,“有他帮忙,我何愁灭不了萧云鹤小儿!李晟他们居然还敢孤军深入来袭我羌水流域,看样子是想给西川打援。结果被我早就安顿在那里的三万大军死死挡在,寸步难进。再过一阵子,我大非川调集的四万大军就要主动出击,去收复会、原、渭三州。到时首尾难相顾,我看他李晟等人怎么办。”
尚结赞十足谄媚的笑了起来:“赞普高明!”
赤松德赞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说道:“还是我的大相计谋高明哪!要不是你想出那个釜底抽薪的妙计,我现在的处境一定堪忧。李晟与萧云鹤两路大军来夹攻羌水,我本该是捉襟见肘才对。他们怎么会想到,我早已安排下数十万援军从国都出发,哈哈!”
尚结赞也跟着一起嘿嘿的得意起来。
赤松德赞脸色突然一变提高了声音:“饶是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萧云鹤是个非常之人,说不定就会有什么非常的举动。这一次,可不能再出现任何的差错了!”
尚结赞楚彦然的一惊:“是!”
羌水以北的唐军营寨里,李晟眉头紧锁。一旁楚彦也正有些郁闷的说道:“连日战之不胜,后方又传来哨警。眼下居然又收到这样的圣旨!”
李怀光大声咆哮:“老蒜头,你倒是说句话啊!这都要急死人了!”
李晟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恨恨的挥了一下拳头,重叹了一口气:“哎!!!”
深夜,紫山北麓。
一处矮林中,萧云鹤等人正在蛰伏待机。
其实,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了近一天一夜了。上了高原,可不比在平地。萧云鹤特意将部队埋伏在这里,让所有人适应一下高原。许多人都感觉呼吸不畅,头晕耳鸣。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适应调理,情况总算是有些好转。好在对于这一切都有所准备。徐战与史敬奉,都反复的向他提过这个问题。所以,在挑选将士的时候,都是选的身强体壮、最好是能适应高原作战的。马匹,也大多选用的从吐蕃劫来的。
连萧云鹤自己,也有一点头昏、胸闷的感觉。现在正值春季,天气又还有些寒冷。他的手、脸都冻出了紫色。在吐蕃生活多年的徐战,自然能够轻易的适应这种状况。而且,他很早就建议汉王,让每个参加奇袭的飞龙骑将士,连日服用红景天、茯苓、黄芪熬制的汤药,以缓解高原反应。这些物资,在剿获的战利品中比较容易找到。也多亏了徐战的这些建议,大部分飞龙骑将士们总算是勉强的适应了过来。
黑夜之中,几名小卒快步的朝这边跑来。萧云鹤和徐战连忙上去问话:“打探清楚了吗?”
“打探清楚了!”小卒喘着粗气,有些艰难的说道,“鄂陵湖那里,真的有大批的毡帐,连绵二十多里。”另外两个小卒,还忍不住趴到一边就呕吐起来。看来高原反应还挺厉害。
徐战连连皱着眉头,说道:“大人。看来我们的士兵……还有许多一时无法适应高原。我们转战了四百多里,深入这片高原地带,本来就极为疲劳了。如果又不能适应高原,根本就无法奋力的冲杀。这可就有点棘手了。”
萧云鹤的表情也有些严峻,说道:“当初我就料想过这一层了。尽量挑选的强壮的士兵。没有想到,还是有一部份人难以适应。说实话。真的有点够呛。我的身体算好地了,这两天也有点气短、胸闷。先不说这个了,你把鄂陵湖的地形说给我听听。”
“是。”徐战说道,“扎陵湖和鄂陵湖,又称为柏海。黄河从卡日曲和古宗列曲发源后,经星宿海流到了这里,被巴颜郎玛山和错尔朵则山所阻。形成了黄河源头第一个巨大的湖泊----扎陵湖。黄河在扎陵湖中经过回旋喘息之后,从湖东南的草滩上散乱地流出,中间又经过一条长约四十里,宽约三百多步的黄河峡谷,分九股注入第二个湖泊----鄂陵湖。吐蕃兵马。就习惯驻扎在水草比较丰美的鄂陵湖西北,也就是与扎陵湖交界的那一处地方。那里地势比较平坦,也适合扎营。”<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