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萧云鹤听着武元衡娓娓而谈,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武元衡顿了一顿。说道:“要知道:就算是汉王,也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大齐亲王、才是剑川军统帅和剑南西川节度使。是人,就要人的秉性,人的情感。大丈无有所为,有所不为,说的就是一个人性。纵然是刀山火海、逆天而行的不归之路,大人也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纵然是冒天下韪、为万人屠----又何妨?!”
萧云鹤心头一颤,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的重复着武元衡最后的那句话:“冒天下韪、为万人屠----又何妨?!”
正如武元衡自己诗中所说地那样。这一刻,他的性格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红莲池里白莲开!----冒天下韪、为万人屠!
萧云鹤突然一下有了流泪的冲动。他嚯然一下转过身来,双手用力的抓住武元衡的肩膀,低沉而有力地说道:“伯苍,真是上天赐给我的财富!”
武元衡十分正式地双膝跪下,拱手说道:“大人,薛存诚说得对。纵然有一天,大人要被皇帝与朝廷治罪----元衡也会慷慨大笑,陪大人共赴黄泉!现如今,我西川已经没有选择了!战吧----与吐蕃决一死战!无论成败,我等皆可在大齐的苍穹之下放声大笑,既慨而慷!”
萧云鹤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身来,拉着武元衡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深沉,徐徐说道:“其实,只有伯苍是最了解我的。至从走出国都大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再没有顾忌过我自己的生死荣辱了。为了我们的宏图与信念,更为了华夏民族的荣辱----我只能与吐蕃决一死战!伯苍,我要谢谢你!这一刻,所幸有你在我身边!”
武元衡拱手长拜:“这也是元衡的荣幸与骄傲!”
萧云鹤长吁了一口气,舒心的笑了起来,不停的拍着武元衡的肩膀。
正在这时,大厅的门却被敲响了。
萧云鹤眉头轻轻一皱:门口的侍卫是干什么的?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来敲门?
不等萧云鹤发问,门外一人说道:“大人,是我。”
“墨衣?”萧云鹤微微一惊,看向武元衡,“你……先去忙吧。”
武元衡拱手拜了拜,走上前去开了门。墨衣一身盛装的站在门外,满脸的微笑。武元衡立在一旁拱手给她拜了一礼,正欲走开。墨衣却轻声说了句:“武先生,我谢谢你。”
武元衡微微一愣,拱手一拜走了。
声音很轻,但萧云鹤却刚好听到了。他心里也明白,刚刚他与武元衡说的一些话,墨衣在门外肯定也是听到了。那几个侍卫,自然也是不好阻拦她的。
萧云鹤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墨衣招了招手:“进来坐吧,墨衣。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正式?这是你那天出嫁的时候穿着盛装吧,遇到什么大喜事了吗?”
墨衣微微一笑,走进屋来反身关上了门。走近几步后,她双膝跪下,头挨着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说道:“大人,事情我都知道了。请你将我送去吐蕃吧。事情因我而起,也应该因我而终。我不能让大齐的子民,因为我这一个女子而罹受战难之苦。不能让数万将士,为了我一个女子而去流血牺牲。”说罢,就长跪到地上,不肯起身了。
萧云鹤略皱了一下眉头:“是宋良臣那个冒失鬼告诉你的?这厮!……”
“这个不重要了。”墨衣的声音很平静,头一直挨着地,徐徐说道,“如果将我送出就能平息一场浩劫和灾难,也请大人不要犹豫和迟疑。更不要因为我,而走上了叛逆之路。这样,我就正的只能一死以谢天下了!”
“墨衣!”萧云鹤有些生气,大声说道,“你糊涂!”
墨衣楚彦身一颤,被萧云鹤突然提高的声调吓住了。她缓缓的抬起头来,脸上却早已是泪痕斑斑。看到她那个样子,萧云鹤也不忍心再高声斥责了,叹了一口气说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就算是没有你,吐蕃人一样会想出别的借口发动这一场战争。你要记住,后宫女流永远不要干预政事。现在,你先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王府里的政事,你就不要去过问了……”
墨衣的泪,已经无声的流了下来。行了一礼后,她躬身朝外走去。萧云鹤看着她昔日玲珑娇媚的背影,此时尽显落漠,心中免不了一阵怜悯与叹息。
当真是红颜祸水吗?萧云鹤不由得一笑,想起了武琦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来。当时她话里的意思,用在现在太合适不过了。当时她说,总有一些无能之辈,将很多事情的不良后果,推到红颜祸水或是天命鬼神身上。其实,换作是别的人,比如说是老头那种胆懦无能之辈,现在肯定毫不犹豫的将墨衣给送出去了。
但是,萧云鹤不会这样做。他心里非常的清楚,狼子野心的吐蕃人,永远能找出这样或那样的借口,发动战争。就算是没有借口,他们明目张胆的侵略还少吗?我萧云鹤要是将自己的女人拱手送出,就算是能够平息这一场战争,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冒天下韪,行逆天路;为万人屠,为知己死----来吧,吐蕃!
重生之后,再世为人。萧云鹤第一次有了主宰大事决断苍生的机会。他发现,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妙。虽然有可能会要面对一个很恶劣的结果,他也义无反顾!
就如同战场上的刀剑箭雨,唯有迎头而上,才能真正领略到淋漓尽致的快感。萧云鹤,十分迷恋这种感觉。
这个时候,他反而变得轻松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被自己一拳砸碎的矮几,微微一笑,信步走出了门外。
恰在此时,王府的门口走来了很大一批人。武将文官,大约是六七十人之多。这些人,以薛存诚和高固领头,分成两拔十分正式的走了进来。看到萧云鹤之后,齐齐跪倒在大厅前面,齐声呼道:“汉王!-
不用他们开口,萧云鹤已经清楚他们的来意了。看来薛存诚这个衰人,全没有把武元衡的叮嘱放在眼里。出门之后马大将消息散播,并纠集了许多的人来请战。尽管有点可恨。可萧云鹤反而有点感激起薛存诚来:越多的人这样造势,做出一番强逼汉王做出抗旨的决定,效果就越好。汉王,就越能得到更多的人支持。
萧云鹤不清楚,薛存诚是否是想通了这一点,而故意而为。不过,事实上就是。圣旨地事情一定已经在西川境内疯传开了。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
萧云鹤故作平静,还带有一些愠怒的说道:“薛存诚,高固,你们这是干什么?”
宋良臣永远学不会什么叫矜持和安静,大声的叫道:“大人。抗旨吧!那鸟圣旨有什么好遵的!跟他吐蕃干了!狠狠的干,杀光那帮撮鸟!”
“放肆!”萧云鹤大怒,宋良臣这个蛮夫,居然公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不是自己找打么?“来人、来人!将宋良臣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关入大牢!”
众人一阵哗然,薛存诚却是在一旁袖手旁观。还略自冷笑。宋良臣一听要他打,反而是出去了,跳起身来大声吼道:“打就打,关就关,就是割了我这颗黑头,我仍然要讲---那鸟圣旨,有什么好遵地?!自己的婆娘都要送出去,这还是男人干的事情么?大人。俺自从跟了你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把这条性命当成一回事了!如果要上阵杀敌,俺就那个什么马皮什么裹着回来;如果俺犯了忤逆大罪,你现在就砍了俺,俺也无话可说!俺只是想不通。大人以前是那么血性刚胆的好男儿,现在怎么就像个孬种了!----来呀。绑了俺,去打、去关!只要不打死俺,俺就要不歇气地说!”
薛存诚在一旁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宋良臣将军,那句话是这样说的:马革裹尸还。”
“关你鸟事,臭酸腐。你又不是不是俺的先生!”宋良臣瞪大了眼睛嚷道,“怎么还不来人,将俺逮下去啊!”
几个甲兵在一旁犹豫不决,有些胆战心惊。毕竟宋良臣是剑川军中英勇无匹的象征,是个杀人如麻地大魔头式的人物。
萧云鹤沉声一喝:“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五十军棍,若有一棍打得轻了,你们与他同罪!”
那几个甲兵这才将宋良臣带走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给他套绳索,仍由他这样大步走去。一边走,宋良臣仍在一边大声叫嚷:“打就打,打死俺也要说----这鸟圣旨,有啥可遵的!”
不久,就传来了一阵军棍闷响。宋良臣狠咬着牙,就是不改口,仍然在恨恨地叫嚷。
高固等人听不下去了,上前几处跪倒在萧云鹤面前,说道:“大人,我们都是追随大人出生入死的人,从来没有把生死当回事。你要打,就连我们一起打吧!不过,我们仍然要和宋良臣将军说一样的话:抗旨与吐蕃一战吧!”
那些平常看起来文弱的文臣们,也跪成了一片:“大人,抗旨与吐蕃一战吧!”
“你们都反了吗?!”萧云鹤故作大怒,一拂袖,气愤的走了。
法不则众,汉王是不可能将这所有人都抽打一阵然后关起来的。萧云鹤,他也更加清楚,戏演这份上就足够了。打了一个出头鸟宋良臣,足以将声势造起来了。
可怜了这个号称香帅和黑神的家伙,要受这顿皮肉之苦了。稍后让他的小师妹,去牢里好好安慰他吧。
萧云鹤居然有些忍不住想笑起来。想起宋良臣地那副模样,心中又有了一些愧疚与不忍。但是没办法,如果不用出一些苦肉计,怎么能获得更多的民意支持呢?
萧云鹤走后,薛存诚头一个站起身来,看着萧云鹤的背影,暗自冷笑。一旁高固看到他这副样子,本来就对他不甚感冒,这时有些忿然的说道:“薛大人,这个时候,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宋良臣在被毒打,汉王主意未定。你就这样在一旁看冷吗?你身为端王傅,汉王的事情多半要问你----你还不去劝谏!”
薛存诚冷笑不声,不屑地道:“你知道什么!宋良臣的这顿板子,肯定不会白挨地。我们现在这些人要做的,就是将圣旨地事情最大范围的传播开去。最好是让蜀中的每一个百姓都知道情况。到时候,百万人请命,我看他汉王还能不能拒绝。别愣在这里了。你们都是带兵的,去把消息在军队里传下去。”
高固微微一愣,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些端倪,但又无法想得完全清楚。看着薛存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高固突然感觉。这个家伙,的确是有几份谋略,值得信任。
“好,我们马上去办!”高固马上带着一群武将,离开了汉王府。
薛存诚又对汉王府和节度使治下的那群文僚们说道:“你们也是。将圣旨地事情最大程度的宣扬下去。一定要让西川境内的每一个人知道。但是,不能以官府的名义发布布告。具体怎么做,你们自己参详去。快去。都去办事吧!”
那些人也都不迟疑,纷纷去办事了。
一旁的侧里,还传来宋良臣地高声叫嚷与棍棒抽打的声音。薛存诚快步走到侧,对那几个施刑的甲兵沉声喝道:“住手!还打什么打,汉王早走了!”
那几个甲兵连忙住手,就要拉宋良臣站起来。宋良臣却像是耍泼一样将前来拉他的推开了,大声叫道:“老子不要你可怜!大人说打多少,就一下不能少。薛存诚。你有时间就去劝汉王,别在老子这里穷耗---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这几个猴子,再给我打!”
那几个甲兵苦笑的看了薛存诚一眼,只得又抡起棒子抽打起来。打得宋良臣地屁股都要开花了。一阵血肉模糊。宋良臣愣是不喊一声疼,只在大声嚷道:“这鸟圣旨。有啥可遵的!”
薛存诚愕然一愣,只得摇摇头走了。此刻,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略带悲怆而感慨地喃喃自语道:“果然是物以类聚……汉王的麾下,极多这种精忠耿直之辈。一个粗蛮的莽夫,也是这样的肝胆赤诚舍身相报。汉王啊汉王,你若不成大事,真是天理难容啊!回到后的萧云鹤,心中自然也是不能平静。实际上,他比谁都更加的不安与焦虑。他知道,自己的人生转折点,已经出现了。这件大事处理得如何,将决定他的人生,甚至决定眼下大齐地国运!现在,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将牵涉到数万人的生死。巨大的压力,已经压在了他的双肩之上。摆在自己面前地,是吐蕃与皇帝这两座难以逾越的大山。他却要挑着沉重地压力,一步一步去攀越、去征服。
可萧云鹤就是这样奇怪的人。越是强大的压力,越是巨大的挑战,他反而更加信心百倍,斗志昂扬。此刻的他,胸中已经燃起了熊熊战火。满腔的豪情壮志,就等着抒发的那一刻了。
墨衣至从在议事厅出现过一下以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肯见。她现在的处境很是有些尴尬,这样做或许能避嫌。总会有一些人,会将矛头指向她的。如果真的到了无法收拾的时候,她也会一死以谢天下。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汉王背负一个贪恋美色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的罪名。但她心里也想得更加清楚,汉王是一个有着雄才大略的人,是一个值得她托负终生的人。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自己都义无反顾的去支持他。萧云鹤也没有去惊忧墨衣,就让她一个人安静。这个时候,其实不需要太多的安慰之辞。他心里清楚墨衣的为人和禀性。她不是那种柔弱和无知的女子。从某种意义上讲,她这样一个为了族人和国家,肯忍辱负重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子,比许多男人更加的坚强和勇敢。他相信墨衣,一定能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的。
接下来,萧云鹤并没有急于发表什么意见或是调兵谴将,而是将自己关在汉王府里,寸步不出。
可是西川境内,除了唯一安静得异常的汉王府,已经都要沸腾了!
从军队,到官府,再到民间巷陌、田间乡壤,几乎每一个人都放下了手边的正事,在讨论圣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