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仲孺见火候已然差不多了,马上说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卑职也绝不敢乱了礼法。皇帝陛下那边……卑职愿意涎着这张老脸去请一封赐婚圣旨;至于媒人……大人你看,当今人皆仰望的朝中泰斗颜诗章、颜老太师,怎么样?”
萧云鹤这时也便不在故作矫情了,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吴大人去安排了。只是不知道,令爱可曾是真的心甘情愿?本王可不想干下强人所难的事情。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别擅自为女儿做主呀!”
吴仲孺已是大喜过望。连连拱手拜道:“大人千万放心!卑职那女儿,外柔内刚。婚姻大事上若不是顺了她地意思,卑职这一对老夫妻都拿她没办法。卑职既然敢对大人提及,自然是绝对能够保证她是愿意的……”
“那就……”萧云鹤笑了一笑,“全凭吴大人区处了。本王,先行谢过。”说罢,也朝吴仲孺拱手行了一礼。
“不敢、不敢!”吴仲孺已是满面红光,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仍然十分谦恭的说道,“至于定婚和完婚的日子,全由大人亲自点选。大人日理万机事务繁忙,而且又是个遵礼守制之人,这一点卑职不敢擅作主张。大人回去后,请挑好日子,卑职再来详尽安排其他事宜。”
“行。”萧云鹤站起身来,“那今日,本王就先行告辞了,也的确是还还有一些重要地事情要去办。陆升还在家里等着我去查办呢。”
“卑职送送大人……”吴仲孺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矮着身子跟在萧云鹤身旁,一直将他送出了府外,然后送上了车子。
吴府内院的一栋秀阁上,棱半展,吴月琳一边轻抚着热得发烫的脸颊,一边目送汉王地车子缓缓行去。她身后的一名小丫鬟开心的说道:“小姐……没想到汉王居然这样的雄伟俊逸,还真是配得上小姐哦!”
“胡说什么。”吴月琳秀眉微颦假愠的瞪了小丫鬟一眼,“人家是万金之贵的大齐王爷……怎么能说他跟我配不配的。”
“那便是……小姐跟汉王很般配啦!”小丫鬟嘻嘻的笑了起来。
“去你地!”吴月琳羞赧的半掩着脸,眼睛里又是一片春意盎然。
回府的路上,萧云鹤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之前,自己还是横着一条心打算跟吴家拉上姻亲关系。没想到,吴家小姐吴月琳,倒还是个不可多得地娴雅美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萧云鹤暗自笑了一笑,心情也变得好了。至于什么时候定亲、完婚,还是得自己说了算。在这之前,自己还有多回旋的余地。这一次成功地与郭氏一门攀上了关系,而且眼看着就要成了亲家,这的确不失为一件难得的好事情。
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近傍晚,恰好也遇到了俱文珍带着府丁们回来。萧云鹤对他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俱文珍长吁了一口气,答道:“小人请雇了近百辆车子,请了二三百个脚夫,算是按大人的意思,将之前收的贡赋粮米都退了回去。采办的寒衣还要些日子,几家绸缎庄正在日夜赶制。只不过……这粮食,也忒难得收了。前几日斗米六七十钱还有地方可买。到了今天,斗米八十钱,西市与东市上的几家粮号,却也难得买到粮食。”
“斗米八十钱?”萧云鹤大大的一愣,“怎么这么贵?”若逢大丰之年,关内这个地方斗米也最多十三四文钱,像产米之地的淮西江南一带,甚至只卖三四文钱一斗。现如今,国都粮价居然涨到了八十文一斗!
虽然国都的物价向来有些贵,但这异于也是天价了!之前还在华原的时候,萧云鹤就曾预料到关中必然粮贵,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国都的粮价就飞涨到了这般境地。看来汴州失陷航运梗阻,当真是让关中粮食十分的吃紧了。只不过,朝廷在关中建立了许多的粮仓以储粮,国都太仓、华仓等处的国库存粮,怎么说也能缓解一时粮荒支撑个一年半载才是……太仓属的那些人,干什么去了?
萧云鹤心中暗自琢磨着这些事情,走进了汉王府。意间却看到一个背影,正转身朝西厢院走去。萧云鹤不由得心中有些愕然:小女王,今天怎么见我来了就避走呢?……
第二天大早,汉王府里就热闹上了。俱文珍带着府丁家院出去收购粮食,萧云鹤也将宋良臣和高固等人全部唤到了一起。铁血十三加上石演芬、郭钢,十五人全副披挂,跟着身穿华丽紫色鹿龙袍的汉王,浩浩荡荡的开赴陆升家了。
陆升家里,早已有皇城御林军围得像铁桶一般,没人敢出进。萧云鹤带人走了进去,只见园子里已经摆好了数十张车子,正准备装载陆升的家资。
陆升一家人,则是瑟瑟的躲在一间耳房里,连大气都不敢出。陆升本人则是一脸菜色精神萎靡不振的迎到萧云鹤,跪于一旁。
萧云鹤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扬作威作福的陆升,现在也成了这副模样,不禁笑道:“卢大人,你可别怨我啊。本王也是受了皇命行事。”
陆升都不敢抬眼看萧云鹤了,瓮瓮的说道:“草民哪敢责怪大人……山水轮流转,草民落到今天这般境地,倒也怨不得别人。”
“哟,难得卢大人还有这样的觉悟,不错嘛。”萧云鹤戏谑的说道,“今日本王奉旨来查封卢府,希望你能紧密配合。如果态度好呢,本王或许能让你一家顺顺当当的离开国都,一起去岭南。如果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侥幸脱罪,那我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你要知道,按律来说,你只能带正妻与嫡子一同被流放,其他的人都要被罚没掖庭或是充军、为奴的。”
陆升恨得牙痒痒,却也是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的说道:“草民一定紧密配合大人查封……这些年来,草民收受的私钱、私物。都已经列好清单在这里了。一些柜坊里的票据凭证,也都全部拿了出来,全在正堂的那口箱子里。请大人查收。”
“唔。”萧云鹤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人将那口箱子抬了出来,当众打开翻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萧云鹤也忍不住惊叹起来:“哎呀卢大人,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呀!你这府上屯集地财物。似乎并不比国库的差多少了哦?光是存在柜坊的银钱,累计就有接近百万贯之巨。啧啧,这其中大部份,都是从国税里抽出来的吧?看来皇帝只下令将你贬斥,还当真是便宜你了!”
陆升浑身发软的站在一旁直哆嗦。不敢搭话。
萧云鹤一扬手:“高固,带人去府里搜上一搜,任何角落都别落下了。”
“是!”高固等人,带着一两百名御林军,在卢府里大肆翻腾搜索起来。萧云鹤清楚得很。以陆升这种奸狡如狐的性子,没理由不藏掖一些东西。
果然,没过多久。高固等人就揪出了几个人来,正是陆升的妻妾儿女。高固说道:“大人,这些人地身上虽然没有首饰财物,但每个人的身上几乎都藏着柜坊存款的凭信。仅这几人身上搜出来的,就有黄金三万余两!”
“陆升,你这老奸贼!”萧云鹤大声一喝,“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偷奸耍滑。莫非以为本王真是吃素的吗?惹怒了我,眼下就要将你一门老小杀个干净,让你单身一人滚到岭南去做苦力!”
“啊!----”陆升顿时崩溃地跪倒下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道,“大人、大人。饶命啊!你就给我一条活路吧!到了岭南那地方,穷山恶水倒也还罢了。草民这一家子一路过去,连个盘缠也没有,莫非乞讨而去么?何况,到了岭南也要置家买舍,好歹也是要一些花费吧……”
“大胆,鬼扯!”萧云鹤怒道,“你是被流放,又不是去游玩,还要十万两黄金作盘缠和花费么?陆升,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将该罚没的东西,全都交出来;该交待的事情,都说清楚。不然……后果自负!”
“哎----”陆升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一声,力说道,“罢了、罢了……你们,将东西都交出来吧,好歹还能留得一条性命下来。只怪我陆升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错信了……奸人!”
宋良臣在一旁听得大怒,顺手一个大耳刮子就抽了过去:“老匹夫,胡说八道,俺抽死你!”
陆升顿时被打翻在地好一阵头晕眼花,嘴里仍然大叫道:“草民可没有说什么!”
萧云鹤冷笑:“少在本王面前装腔作势。高固、宋良臣将这些人身上地东西都搜个干净,连根发钗也别给他们留下。这些都是陆升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总不能让他们再带到岭南去花使。陆升,你给我进来,本王要问你几个问题。答得好,兴许能赏你几个盘缠钱,让你一家子平安到岭南去。你若是还想着耍滑头,那可就别怪本王辣手情了!”
陆升像被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磕着眼皮看了萧云鹤一眼,颓然的跟着萧云鹤进了屋里。高固等人,则是大声喝斥地去收剿东西了。没多久,几十辆车子就堆放得满满的,珠宝玉器、古玩绵帛看似一时间还搬不完。
萧云鹤将陆升叫到了房里,手上就拿着李勉给他的那份名单详册,对他说道:“陆升,关于你的事情,我手上的证据资料可是充分得很。我现在就问你话,我所说的这些人,跟你之间有什么猫腻和勾结,以前一起干过什么坏事,你一一给本王说得清楚一点。这也是你最后一线求生的机会了,希望你自己把握。”
“是、是……”陆升已是冷汗淋漓,只得仓皇应允。他没有想到,汉王的手中,居然握了他那么多地证据。早知道,自己就乖乖的受缚交待了,也不必这样担惊受怕还要挨打受辱。
萧云鹤就照着名单上的名字,一一询问了开来。陆升倒也还老实了许多,将他与这些人之间的瓜葛都说了个清楚。石演芬和郭钢两人在一旁详细的做下了笔录。
足足两个时辰下来。石演芬和郭钢奋笔疾书,居然各自写下了厚厚地一叠,也还只是告一段落。萧云鹤拿过来看了一看,说道:“陆升,照你说来,这国都皇城里,御史大夫徐万松、中书舍人张庭、兵部尚书陶诚、将作监大匠王作荣等人。跟你地关系是最为密切了?京城之外地三十多个府尹、刺史、长史,也都跟你来往极其密切?”
“是……”陆升只想着自己能讨得一条活路,哪里还顾得上出卖了谁。
“很好。”萧云鹤冷冽的微笑起来,“在供辞上签字画押吧。”
陆升颤巍巍的签了字按了手印,噤若寒蝉的站到了一旁。萧云鹤看着这份笔录。心里暗自想到:这些个大蛀虫,是时候将他们一一铲除,换上我的人了。如果是犯过小错的官吏,不妨恩威并施地让他们投诚到我的麾下。陆升,我倒要感谢你。临死之前拖了这么多人下水,跟着你一起完蛋,也给我铺了几条大道出来。
这个时候。卢家也查抄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假山石狮、床榻门板,能搬的都给搬了。高固是个精巧的人,把一些显眼而又敏感的东西都封到了车子上,一些可能连陆升自己也忘记了地东西,则是自行收受了下来。抄家的时候,这种事情几乎是在所难免,甚至是连皇帝都默认了的。要不然,就不会把抄家这种差事。当成美差来照顾一些皇帝有意奖励的人了。这种事情,根本不要萧云鹤出声叮嘱,高固自然而然的办得滴水不漏天衣缝。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萧云鹤走到院子里,对陆升一家人说道:“本来。按大齐律,陆升一家是要被满门抄斩地。但皇帝陛下念在卢家先祖之恩德。开一面饶尔等不死。今天,你们就举家前往岭南,自然会有御林军从旁押送。陆升,你也别怪本王薄情,给你一百贯钱,当作盘缠吧。”
陆升满脸苦笑的接过了一袋儿铜钱,真想大声哭号。一百贯钱……以前或许就是一家人一餐饭钱!
“御史台会派官吏带人来押送你们的。”萧云鹤对陆升说道,“陆升,一路保重,本王就没空去送你了。高固,押上车子,我们进宫交归国库。”
萧云鹤带来地这路人马按部就班,押着车子朝皇城走去。御吏台的几个官吏则是带着御林军甲士,押着陆升一家人上了车子,朝遥遥数千里外的岭南而去。陆升一家人都痛声号哭起来,沿途的百姓却又挤满了街道,大声的指着他们喝骂,有的人甚至还砸上了菜叶泥土,弄得他们狼狈不堪。
萧云鹤骑在马上,领着身后的车队,大摇大摆的朝皇城走去。高固轻轻拍马走了上来,对萧云鹤轻声说道:“大人,那陆升府上当真是富得流油,真是比国库还要有钱啊!”
萧云鹤瞟了他一眼,诡秘地笑了笑:“你就说吧,私藏了多少好处?”
高固平常沉默寡言,办起事来却是最让萧云鹤衬心。他这时嘿嘿的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特别显眼的东西。几尊足赤的金佛,几盏西域和前蛮人的古玩玉器,另外就是一些名家字画。陆升将它们藏在不显眼地地方,怕是自己都忘记了。让卑职惊叹的是,这其中居然还有王家父子地真迹啊!”
“哟嗬,想不到你这个武夫,还挺识货的嘛!”萧云鹤笑道,“王羲之与王献之的真迹,这本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了!嗯,这件东西我喜欢,稍后给我拿来瞅瞅。”
“是。”高固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进了皇城,萧云鹤让高固等人押着车子去了内苑监,将查抄来的东西交割到国库,自己却去见皇帝了。好不容易从陆升那里套出了口实,抓住了几个巨贪大恶,是时候将他们铲除一下了。与此同时,留出的空缺不正好让自己府上的人挤进去吗?虽然眼下汉王府里人丁仍然稀薄,但颜诗章、李勉、郭钢这些人,总是能胜任一些职务的,皇帝也应该不会有什么疑义。
皇宫里面也正热闹得紧,太子带着东宫的人,正在整肃内苑监,大小的宫官与宦官、宫女们,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好不热闹。萧云鹤也懒得搭理这些跟自己关的事情,径直进了大明宫含元殿。
霍仙鸣倒台后,含元殿御书房里的伺候宦官换了两个人,一个是三十余岁的窦文场,另一个则是四十余岁的王希迁。这两人都是相貌平平,走在人堆里一时很难让人发现的,之前也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据说,都是老头以前当太子时的近侍。霍仙鸣倒台了,他们两人一齐飞升,被提拔到了御书房在皇帝身边伺候。
老头也还恰巧在书房里,听闻汉王求见,马上宣见。
萧云鹤进去后,刚准备将今天查办陆升的事情做个交待,不想老头已经有些焦急的先说开了:“云鹤啊,你来得正好。朕正有一些事情感觉有些烦闷,想找人商议。”
“所为何事?”萧云鹤问道。
“是这样的。”老头说道,“后天,李怀光、浑和李晟的三路大军,就要出发开拔了。三路人马,共计六七万人,要配备的粮草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可如今朝廷的国库存粮已经不多。刚刚太仓属的人来报,说太仓、华仓里的粮食,加起来总共不过十万石,几乎刚刚才够让李怀光等人带走。可是他们把粮食带走完了,皇宫里的人和那些御林军吃什么啊?”
萧云鹤皱眉道:“陛下,国都的太仓、华仓这些国库存粮所,平日里最低存粮都要求在三十万石以上,如今又正值秋收,怎么粮食还这么少?”<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