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犊子了,一股脑说完才想起这茬是答应过要保密的了。太行抬手掩面。
早知他就不收那劳什子封口费了。
现在要他吐出来他也没那么多钱啊。
“骗子。”
顾一狠起来话不多,“还钱。”
太行轻车熟路摸出纸笔。
“先欠着先欠着,”他刷刷写下欠条,“以后从我工资里扣。”
为今之计,还是先让老伙计消气最要紧。
毕竟他理亏。
倒历来是个识时务的,可惜长了张破财的嘴。顾一又是无奈又是嫌弃。
赵玹多少有些尴尬。
她从前还不知道这厮背地里竟能如此多愁善感。
得赶紧说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岔开话题。她想。
气氛有片刻微妙凝滞。
“话说,”
昙槿状若不经意般随口一问,“涂山氏那小姑娘什么来头?”
横竖小姑娘不在附近,他认为稍作些许探讨也无伤大雅。
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赵玹顺势唠了下去:“她一开始可不是什么小姑娘。”
哦?顾一接过欠条的同时竖起耳朵。
虱多不咬,债多不愁。太行自斟一杯:“怎么说?”
“早年太嫃曾赠我一面镜子,与她手里昆仑镜系子母镜,可映千里。”
赵玹慢条斯理剥起虾子,“执明流落异界那会儿,我别无他法,便用这千里镜将他换了回来。”
“当然,你们也知道,死物在我身边待久了只会更死。虽不知她后来得了何种机缘,但最初真就一面普通的镜子。”
她将剥好的虾摆进盘里,“不过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保密,省得徒惹小姑娘伤心。”
难怪直面魔族“吸星大法”还能毫发无损。顾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这是自然。”
太行也跟着点头,“否则她往后余生都得追着你问老顾和她哪个重要了。”
那这样一设想还真挺可怕。赵玹额角微微抽搐:“尤其是你,太定涯。”
丫就一大漏斗。她真放不下这颗心。
结果某神君刚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过绝对守口如瓶,转头就对着刚归位的涂山氏小姑娘:“嘿,小镜子。”
赵某眼珠差点瞪掉在地。
昙槿忍笑抿了口茶。
眼前这三者除样貌之外,鲜有相似之处。
赵某身上总有股少年老成的味儿,又带着点子先生一类特有的清贵幽雅。话不算太多,偶尔会“顾氏冷幽默”一把。笑点成谜。
太某大大咧咧,爽朗爱笑多话,又因着时常吊儿郎当多了三分痞气,却也有着散神一类特有的清冽气质,不像有太多心眼。
涂山姑娘呢,则是妖族寻常小姑娘该有的样子,韶稚青涩,外形上较之赵某少年状态更多三分艳丽,有着九尾一族特有的蛊惑眼尾,但更多的是天真活泼的青春气息。
这样看来,除却天生神明光环,赵某性情一项上颇有些乏善可陈。
毕竟此先生漫长为君生涯中,性情如何并非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观其历来行事作风,只怕心中多的是千秋大业,少有儿女之私,故而缺少生气。
的确是一位神袛应有的样子。
可赵某在故交面前到底是不一样的。他想。
顾某受其珍之重之,待其余少昊六子也几可说是有求必应。就连太某也是不同的,值得其诸多隐忍纵容。
那么他呢?他扪心自问今天坐在此处的立场。
同盟?战友?知己?
似乎更为贴切的答案是:曾经的老战友。
虽因别无选择曾互相托付过后背,但似乎,并称不上有太深交情。
相信于赵某而言,他亦如是。
那么如今这番突然的关心又是为哪般呢?
一时毫无头绪。他只得以不变应万变。
高台凉风确时有飒然,殷殷捎来几许春花香。
太行得了想要的答案,又酒足饭饱,更兼从不乐意干坐着,道了“失陪”便散步消食去了。
后脚顾一托着一碟酥上了玉阶,就听见问“你那会儿过来什么事?”。
他上完点心,利索收了空壶盘,不紧不慢道:“就是来看看主君需不需要老奴剥蟹子。”
赵玹闻言恍然。
对噢,往年家宴都是这厮为她剥蟹来着。
“今时不同往日。”她接着剔虾壳,“你也好好歇歇,陪陪嫣然去吧。”
顾一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也不多话,他哼着小曲告退。
又是一阵久违的宁静。
阖宫觥筹交错,笑语四起。
却似与高台之上,画屏之后这方天地全无干系。
泠泠七丝上听松风寒。一如神明闹中取静纵观红尘俗世。
昙槿心下也一时静极。
他很享受这种毫无杂念的沉寂,那会令他感到灵魂空前自由。
直到一盘鲜嫩饱满的虾肉被尖尖的食指推到他面前。
这好像是赵某亲手剥好的虾。
不确定。他再看一眼。<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