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个婢女便端着食盒走了上来,清容微笑着说道:“如今天也有些热了,我叫她们做了冷淘和两样素菜,还有鱼脍,你尝尝?”
薛绍看着她这样温情暖语,一时心头犯酸,微扬嘴角,“你也吃,我自己来。”
清容笑着点点头,看样子,今日两人或是能打开心扉好好说上一说。今日薛绍不知抱着何等的心思,复杂难言,又看清容在旁作陪,索性吃了个饱,就像吃完这顿之后便再也没了下顿似的。阿珍看了眼,忍不住腹诽道。
一时饭毕,清容笑着说道:“你今日胃口倒好,是近来想吃这鱼脍吗?你若喜欢,我便吩咐厨房每日都做,我在家中等你回来用膳。”
薛绍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股酸意,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清容,反而转了话头道:“今日…进宫,可有什么事吗?”
清容笑容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没什么,不过是闲话而已。”
薛绍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明白有些事她也是不会和自己说的。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清容斟酌片刻,说道:“对了,我听说如今邺军与突厥交战,双方僵持不下,近来两场战役邺军都节节失利…也不知之后还能否得胜归来。”
说完她瞧瞧地打量薛绍一眼,提及此事,他果然神色有了波澜,他蹙着眉,沉声道:“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那梁于绩是首次出征西域,对西州边境自然不甚了解,那边局势复杂,若要得胜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从前他随家中长辈出征西域,最快也是一年半才回朝,而梁于绩对于西州来说又是新将,虽说苏建是曾经有过出兵西州的做副手的经验,可是这两人却是头回合作,情况…也的确是不太乐观。
薛绍越想便觉形势不妙,他沉吟道:“如今高句丽那边也僵着,北疆战事也一直未停,西州又接连失利,着实是隐患。”
清容闻言,却是心中雪亮,他果然还是一心记挂着战场上的事,怀才不遇,不能施展自己的能力抱负,大抵是真的很让他苦闷无力吧。她只好宽慰道:“两军交战,僵持不下,也是常有之事,邺军对外作战多年,素有经验,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薛绍摇摇头,抬头看向了窗外,他声音有些低哑,好似浸着渗透人心的寒,闻者感之无力,“战火不断,苦的还是百姓、兵卒。他们虽位卑,可要为此背负的代价却是最重的…沉重无比,难以承受。”
清容如何不能明白他的意思?这天下万民远远要比高位者更加易折,更易破碎…
颂月她们原是守在一旁,伺候用膳的,闻言也不由得心头一震,忍不住抬眸看了薛绍一眼。
清容握住了他的手,微微一笑,宽慰道:“我知你心思,但是多忧无益,天下之势,皆有定数,即便卑微如草芥,也亦逃不过此理。可祸福相依,时来运转,总不是停滞于一处,止步不前,即便是陷入一时的低谷,明珠蒙尘,我相信事在人为,无论如何,也总是会有云开雾散,得见明月的一日。”
薛绍微怔,心绪一动,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相信…”
“我相信你。”清容坦然接过他的话,笑着肯定道,“那你呢,你可愿意相信我?”
薛绍凝视着她,“自然。”
清容笑道,“我虽不才,也得先生相授,虽不能自比先生识人之术,可也敢说无半分本事。我知道你身怀抱负,亦有才干,将来自有建功立业,大展身手的时候。只不过锥处囊中,也需耐下性子,韬光养晦,等这锋芒毕露之时。古往今来,胸怀锦绣又籍籍无名之人,不在少数,我们比之前人,处境已是好了很多,又如何能自怨自艾呢?若是心志颓败,则真是无药可医,无运可转了。我自是相信你,可你总要相信自己,给自己一些时日。”
薛绍怔了怔,再看向清容之时,眼中的迷雾渐渐退去,他的神色也慢慢放松了些,他沉默未语,半晌,才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多谢你。”
“你我夫妻,何须这样见外?”
薛绍看着她,摇头道:“应当的。”
这一说开,薛绍似乎放下了心里那点郁结,直到入夜前,两人已是说了好些话。清容接过云娘递过来的帕子,要给薛绍擦脸,薛绍自己接了过来,按住她,“我自己来,你坐着便好。”
清容笑着点头,“说了许久的话,你定也累了,快早些歇息吧。”
说着便要起身,薛绍目光却满是不舍,伸手拉住了清容,抱住了她,将头靠在了清容的怀里,闭上眼,喃喃道:“再…陪我一会。”
他很舍不得,与她这样的相处。
清容失笑,有些无奈,“好。”
……
这一晚,清容感受到了薛绍前所未有的忍耐与温柔,如同春水滋润万物,如同朦胧的月色笼罩着万物,如烟如雾,轻柔却撩人,似乎连夜色都融化在了其中,让人沉醉。
薛绍紧紧地将人搂在怀里…在睡熟的人耳畔不知低语说了两句什么,眼角竟然沁出了一滴眼泪,仿佛在诉说这最后一次的温情。<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