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不智之举,荒悖之行,离经叛道。
可在他眼里,就是实打实的值得钦佩,不管此举是精是傻,起码他敢去为了自己这身意气,为了心中所想,豁出自身的一切。
宁郃却道:“然后他又被先生找上门,喷了一顿,说他‘已知文武事,更知边关苦,为何不精研所学,尽施所长,上谏帝王靖平策,下教百姓守家法,以可救万人之才,却只行自身意气之事,实在愚不可及’。”
“这……”贺岚颀哑然,“什么话都让先生自己说了。”
“那人起初也这么想,但他后来还是离开了边地,不过这次是离境,孤身一人往北律游学,誓要行遍北律山河,写一篇山河志,让大溱上下都知道律朝山河形貌、人文信仰,从根儿上了解律朝人,了解我大溱大敌的一切。”
宁郃说着,转而一叹,唏嘘不已,“若非他所写山河志初本,你我便没有相识之日了,我能活着从北律回来,全仗其对律境三百里内的详细记载。”
贺岚颀闻言心中更起敬意,对那不知名姓的名士,也对牧柏。
感慨道:“此书若成,功在社稷,更在千秋啊。”
“是啊。可惜太难了。”宁郃附和一句,却又暗自摇头。
即便相持经年,大溱对大律的了解,也流于表面,除了边境地带,对大律深处地域所知,都是一点一点拼凑起来,有的是斥候探回,有的是从商旅询知,有的是战时所得…
能用,但却并没有整体性,个中偏差不少,很多时候也会因这偏差误事,若有完整堪舆,临战时效率便会大大提升,也会减少犯错的次数,甚至若有详细人文情况,也未必不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只是大律南北之距虽不如大溱,可东西之广还要更甚,想一点点绘探记录清楚,不算其他危险,也非一世之功能成,太过不易。
“星火以起,只待燎原,终有一日可成的。”
贺岚颀却是相对乐观,不是他不知其中艰难险阻,而是他相信,既然有人开了这个头,就自有人前赴后继,终有可以做到的那一天。
甚至此间事了,他就想带人去一趟北地,走一趟大律,以行商为名,看能不能寻到这名士,起一点帮助。
“快拉倒吧。”宁郃得知他的想法,哭笑不得道:“那人是真的文武双全,几经生死搓磨,问明己心,重笃己道,已是宗师人物,独身一人才最轻省。”
“呃……”贺岚颀尬了一下,有些涩然。
……
雍合城内。
莲花巷口,靠北有棵老树,枝丫盘虬,树冠盛大,笼罩一块三丈方圆左右的空地。
原是巷内百姓乘凉避暑,往来脚夫暂停歇脚的地方,静中有杂,有些嘈嚷。
近些时日却逐渐有序,来往的人要么不予理会,匆匆而过,要么自觉噤声,悄悄汇入人群,安静的看向树下结庐而居的那中年文士。
因为他占了地方,雍王府在巷口另一侧,还修建了亭廊,供百姓歇息,却少有人坐,反而还都聚在那树下,宁可晒些也不远离。
“公子,这牧柏诡诈,而今情况下,怕是不好杀了啊。”
亭廊下,站着一老叟和一锦衣青年,前者手中捻着一枚棋子,盈润如玉,口中虽是说着不易,神色却没有半点为难。
“齐老,您说雍王府现在知道咱们来了么。”锦衣青年言道,虽是问句,语气却相当笃定。
老叟同样笃定点头,“自是知道的,只是他们更不敢主动向咱们出手。”
青年顿时一笑,男生女相,煞是明媚,“既如此,他们又能奈何,投鼠忌器的从来都不是我们,无非多挣扎些时日罢了。杀一牧柏,不过我之意气而已,圣人和父亲的目标始终都是雍合,古黎遣使不日便会入境,不予雍王机会,祖孙勾连,再起虞黎之势,方为首要。”
言罢,青年又看了眼树下身影,转身便走,只留下句:“前虞血裔,妖言祸国,已引天怒,近其者灾祸自降,他们自己开了局,那就让这雍合城先乱起来吧。”
齐姓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也是轻笑出声,而后转身跟上。
亭廊下各色衣着形貌的人,也先后四散离开,似无交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