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的天堂就在那一瞬间开始倒塌了。等到那天终于把监守了两个礼拜的李大爷的“青稞酒”要回家时,一进门,顺子就发现大事不好了:原先摆满墙壁四周的酒瓶只剩下了东边的那一面,剩下的三面墙空空落落,飘飘浮浮,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白得刺眼……卖了,这是?说卖就卖了!顺子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接着便热血翻涌,神迷目眩,他啥也顾不得了,紧紧抱着怀里的“青稞酒”瓶,站在屋子中央放声大哭——:我的瓶我的瓶呵……!
接下来的几天,顺子妈看见顺子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坚信这么做是必要的,是对顺子好,可也知道见好就收,不能太刺激他了。娘俩儿无事时,顺子妈常指着东墙的那一溜酒瓶对儿子说:喏,这多好看呵,都是精品!摆就得摆这样的。顺子一声不吭,也不去看,只是在背过脸时,似乎能从嘴角看出一丝冷笑:行,好看,你留着慢慢看吧。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顺子放假了,顺子又开学了。
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顺子妈掀开了儿子的床单:天哪!——密密麻麻满满一床底的酒瓶子啊!这些瓶子煞是好看,五光十色、闪闪亮亮,在初见天日的美丽中,高低错落,风姿各异。瓶子们冷冷地面朝顺子妈,无声无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顺子妈怒不可遏,抄起手中的拖把直捣进去,不想一下碰到了床沿,这个阻挡让她愣了愣,愣了之后便住了手。顺子妈蹲*子,慢慢坐到地上,她想,砸碎不是办法,想扳过来,就要比他还拧!——不能简单,要跟这个孩子好好谈谈了。
两个星期之后,小区来了一个收杂物的车,顺子和*一起喊了车上的工人,把二百多个酒瓶子分几筐全部搬上了车。顺子妈计划用这笔钱给顺子订一年的《名酒大全》,那是本很好看的杂志,图文并茂,这也是跟顺子商量好的。记不得顺子当时的表情了,也可能就是面无表情吧,总之是同意了,他真是没说什么,就点了一下头:随便。
载满顺子的酒瓶的车渐渐远去,越远越小,最后小得成了一个躺倒了的酒瓶。顺子从窗台上爬下来,拍拍手,不由叹了口气,他想,二百多呢。攒了多长时间呵!这么一叹,顺子小小的心灵立刻感到了哀伤:唉,没时间了,——下个月我就满六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