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的最后一天 四 南迁密议(2 / 2)

李明睿跟上一步,轻声回道:“此事臣在上奏之前,已经全盘想过。皇上可先以祭拜山东孔庙或泰山祈天为由,取道山东,一旦到曲阜、泰山诸事完毕,即可快马南下,不出二十日就可进入淮安地界。臣以性命担保,只要皇上在抵达南方后马上昭告天下讨贼,则全国上下必定群情激奋,龙虎之士必起而响应,皇上就可握天下于股掌之中。但如果皇上仍在京城厮守,则天下人人尚以为未到危急存亡时分,不能全力为国,如此最为可虑。”

李明睿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显然早就想过不知道多少次,已经烂熟于胸。崇祯听了,没有马上出声,过了好一会,才又问道:“如此,则中途护卫如何安排?又以谁统领为好?中途又于何处驻扎?这些事体卿可曾想过?”

李明睿回道:“此事臣也早已筹划过。京畿一带安全并无大碍,为防止逆闯的小股流窜人马途中惊驾,可于济宁、淮安两地派军驻守,统兵大将由京师的宗室和能征惯战的战将担任,如襄城伯李国桢、提督吴襄等,不用外藩和各地武将,可保万全。”

崇祯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道:“卿思虑周密,实为栋梁之材,如南迁之议得行,卿当为第一功臣。”

李明睿慌忙跪下谢恩,崇祯要他起来后又道:“然则当前京师除京营外,并无可调之兵,这些护卫部队又从何而来?”

李明睿这回有些迟疑,小声道:“皇上,其他都好办,惟有这事却要费点周章。”

崇祯“哦”了一声,正要说下去,却觉得似乎有点累了,于是便没有再说,转身走回台上坐下,呷了一口茶,待李明睿走到近前,才开口道:“卿且道来。”

李明睿躬身道:“目前我军主力,均布于各处,不是防贼就是防虏,而京城和关门之兵,也不能都抽出来进行此事,虽然朝廷南迁,但北京却不能因此就要放弃了,不然廷议民心必然大为震动,是以还得留着他们继续守卫北京。因此只能暗中调派官员在京畿一带招募新兵。另外,万一行至中途赏赐不足,再要调用费用,这出处却是甚难。所以需要一大笔银子做储备,故而臣请皇上动用内帑,马上着手安排此事。”

崇祯听了,好一会没出声。渐渐地,他的神情开始严重起来,沉声道:“内帑一事,卿思虑不周。朝廷南迁,乃国家大事,理当由户部调拨费用,何以说要动用内帑?!”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怎地,他突然觉得一股无名火一下窜了上来,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还是说得过于温和,忍不住又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再补了一句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明睿闻声大惊,这一月天里头上竟立刻冒出了一片豆大的汗珠,他猛地跪倒叩首道:“皇上,臣死罪!臣万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思想,还请皇上听臣说完,再治臣死罪!”

崇祯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说。”

李明睿跪在那没敢抬头,道:“皇上,臣也问过朝中大臣们,现在户部的银子,勉强可维持目前朝廷和军饷费用,如果再额外调取,朝廷大臣们凭身家积蓄尚可支持,但各边镇的军饷派发势必会受影响。如此一来,万一北防失控,则南迁在外人看来,就等于是朝廷放弃了北方,这对皇上大为不利。因此臣请皇上动用内帑,实是在为皇上着想,还乞皇上为宗庙社稷计,早早决而行之,无待临渴掘井,臣言字字出自肺腑,还请皇上恕臣万死之罪。”

崇祯听了,没有再出声,过了好半晌,听得外边已是敲了二更,于是站起身道:“今日朕累了,卿且退下,此事改日再议。”说完,也不等李明睿起来,转身便着太监起辇,却是顾自走了。

李明睿呆呆地跪在那里,背上汗凛凛一片早将贴身衣衫湿透了,连外边棉袍沾了汗。他完全不明白崇祯怎么会突然怒气冲冲,一个人好半天都没能动弹,直到太监过来拉了他一把,他方才晕晕地起身。

李明睿仿佛梦游一般混混噩噩地出了皇宫,站在宫门口又发了一阵呆,却依然一头雾水,始终没想清楚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突然使得皇上龙颜震怒。他思量了半天,决定还是去李邦华处请教请教,另外也好把刚才皇上对南迁的态度向李邦华说一说,再商议下边应该怎么着。

李明睿到了李府,得知李邦华却是早歇了,他和老管家说了半天,只说有紧急公事,那老管家方才老大不情愿地进去请了李邦华出来。

李明睿一见着李邦华,也不客气,劈头便急急将适才之事细细说了,最后问道:“大人,下官实在是想不明白,何以皇上前边还好好的,后来便突然生起气来了?不知下官是哪里说错做错了?”

李邦华听了,寻思了一下,拢了拢身上的棉皮袄,端起茶盅,用盖拨了拨上面的茶叶浮末,又对着茶水面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喝了一口,方才抬头对李明睿笑道:“你确实说错话了,不但错了,还大错特错。”

李明睿听了忙起身拱手,肃然道:“学生还望大人多多指点!”<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