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很好。”我神情似笑非笑地说:“我是怕你在这茶上花太多银子,以后什么都没法给自己买。”
夏云深一愣,幽黑的瞳仁在阳光的照射下,晕开了琥珀般的淡淡色泽。
“云深,云深平时在这王府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无,无妨的。”
明明不是他的错,却因为被我窥破了心思的缘故,语气却依旧有些慌乱。
“来,坐到我这边来。”我轻柔地说。
我就是喜欢他这样,慌乱而又有些无助的神情。
让我感觉被那样单纯而又细致地爱慕着。
“王爷……”他有些犹豫,放在桌上的纤长手指有些不安地动了一下。
“过来。”我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他终究不敢违抗我的意思,轻轻撩起长衫站了起来,又慢慢地盘膝坐到了我身边。
一股柔和的,青竹般的淡香自他身上飘来。
我笑了笑,放下茶杯,伸出手臂搂住他细窄的腰肢。
“王爷……”夏云深身子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倒在了我的怀里,他显然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挣扎着想要起来。
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愿,手臂一紧,就轻松地把他摁回了胸口。
“王爷,别……别这样。”夏云深抬头看着我,一双幽黑深邃的瞳仁里闪过惊惶的神色,身子还有些不安分地想要挣脱。
“你再乱动就别怪我真的轻薄你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这句话倒是比什么都管用,他一下子就不敢动了,身子有些僵硬地靠在我怀里。
“你是不是很怕我?”我俯下身,轻轻把他清雅秀丽的脸庞拨得正对着我。
“不……不是……”嘴里说着不是,我怀里纤瘦的身子却忽然之间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样的话……”我有些暧昧地俯低身子,在他耳边喃喃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夏云深显然是被这句话吓到了,下意识地挣动了两下,扬起脸,语声颤抖着说:“王爷……云深,云深给你唱戏好么……”
那双幽黑幽黑的瞳仁里,闪过的神色竟然已经慌乱到近乎恐惧。
我眉头微微皱起来,却终于轻轻放开了手,淡淡地说:“好。不过你可不许给我马马虎虎地来。”
夏云深站了起来,匆匆应了一声,连微微翻起来的长衫下摆都顾不得整理,就走进了内室,想必是去准备了。
我拿起茶盏,慢慢地啜饮了一口。
心下忽然觉得有些无奈。
最难对付的不是刺猬,而是蚌。
夏云深就像是个蚌,而且越是接近封闭得就越是厉害。
我微微晃动着手里的茶盏,看着里面剔透的碧色液体缓缓晕染开,面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好茶要细品,美人更是如此。
我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耐心,我有的是。
过了不久,内室的门就打开了。
夏云深身穿一套丝绣百鸟争鸣的织锦戏服,腰间用玉帛带勾勒出漂亮的弧线。
湖蓝色的水袖长长地垂下,头上是富贵耀眼的朝凤冠,左手则轻执一把艳色羽扇。
“你在戏台上是女人?”我饶有兴趣地问。
“王爷,神武大陆上的戏曲,旦角都是男人来演的。”夏云深微微垂下头,低声说:“云深学艺不精,在燕云京梨园里,也只能演个没什么戏份的花旦。这,这身衣服,也是多年前的了……”
“很好看。”我淡淡地笑着补充道:“你穿上,很好看。”
“王爷……”他轻轻抬起头,一双冷玉般黑眸恢复了那冷冽和沉静,又似乎带着丝淡淡的决绝。
夏云深缓慢而清晰地说:“这首戏曲,是燕云京梨园当特意为皇上登基大典这普天同庆的日子而作的。云深在梨园里,只能算是二流戏子,当然不是戏台上的主角。但是这首曲子,云深当年,曾经一遍遍地,昼夜不分地练习过……只盼,只盼王爷不会嫌弃……”
没有诺大的戏台,身穿绚丽彩衣的男人翩翩转身,织锦戏服上的百鸟,仿佛一时之间都要腾空飞翔鸣叫般。
我看着那双仿佛有着千言万语要诉说的幽黑瞳仁,忽然觉得心里突兀地一疼。
艳色羽扇轻轻在脸庞划过,扇面后那张清雅温润的容颜,好似是在水面中荡漾般地暧昧多情。
我还从未见过他这般艳丽夺目的样子。
可是脑中,却恍然间似乎滑过了一幅幅画面。
紧接着,就是头疼欲裂的感觉,整个世界一下子好像被轰轰的巨响充满,眼前的画面模糊晃动,我努力地想要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
在脑海中,忍着简直要让人发狂地疼痛,费尽千辛万苦地拨开一层层模糊的云雾,我仿佛终于要捕捉到了云雾后那人的身影。
可是一眨眼间,那模糊的人影竟然变作了夏云深一身艳丽织锦戏服,上身后仰,双手高举,十指修长。
那般轻灵的身姿,优雅的动作。
奢靡璀璨的夜空中,遍布着礼花烟火。
“王爷,云深好看么?”
“王爷,今晚是云深这辈子……这辈子最美的时侯了。王爷,你……你喜欢么?”
一时之间,竟然仿佛分不清似真似幻,我喃喃地说:“喜欢……”
紧接着,轰隆一声,脑中所有的幻觉都顷刻间消失,我缓缓睁开眼,却看到夏云深惊慌地跪在我身前,焦急着唤道:“王爷,王爷你怎么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