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说罢便上了轿子,准备回家。一个户部主事,想拦我也不掂量掂量自个。
回到家中,张问命人除去女子的锁链,又命玄月问她发生的状况。至于报知官府,现在各衙门早都散班了,又没发生人命案,估计最早得明天才有回应。
张问吃了一些莲子羹做夜宵、醒醒酒,过了许久,玄月才来到张问的房里。玄月问道:“大人,留这女子没啥好处啊。”
张问摇摇头,冷笑道:“方敏中是魏忠贤的人,他的女儿和家丑都在我的手上,还不得急得鸡飞狗跳?方敏中一定会抱着银子去求助魏忠贤。这种事根本就是小事一桩,魏忠贤想反栽也好、想息事宁人也罢,都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无凭无据的栽赃最多就是扣一个屎盆子,让人不痛快而已。我正好借此事试探一下魏忠贤……”
“现在方敏中的女儿在我手上,而且被留在府上一晚。如果魏忠贤只想一个劲和我直来直去,肯定会叫人栽赃我污人清白、强抢官宦妻女之类的。他要是真这么干,我还真放心了,他在坏我名声,自然不会想着提拔我去负责大局。我就乐得旁观,静待下文。”
“如果魏忠贤欲用以退为进的招数,就会设法为捧我上位创造声势,这样的烂事现在肯定不能往我身上栽赃,他会息事宁人,把这事儿先行压下。”
张问仰望窗外的明月,喃喃道:“一叶落而天下秋,大局总是会在小事上反应出来啊。”
玄月听罢恍然大悟道:“东家高瞻远瞩、不记眼前虚名得失,令属下佩服,属下知道该怎么办了。明日官府来提人,属下就把方素宛交出去,随他们怎么处理。”
张问点点头,又叹了一气道:“人到一定位置,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导致别人成为牺牲品。这个方素宛就可能会成为牺牲品。”
玄月冷冷道:“勾引亲兄,做出这样淫浪之事的女人,有什么可同情的?”
张问回头道:“上位者宣扬的东西,不过是为了控制百姓保持稳定,并不就一定是真理!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先查查那方素宛是否真是方敏中的女儿,如果她说的是实话,你觉得她是善还是恶?她要是真觉得这样糟践自己很快乐,那是她的事,人不都会忍不住想让自己好过吗?你觉得呢?”
张问认为眼泪应该都是真实感受的流露,所以心里已经相信了方素宛一半,但他也不会完全相信一个陌生人,毕竟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伪装的眼泪也会有。
张问让玄月送床厚些的棉被过来,好生照看她一晚,他本想说几句宽慰她的话,可一想这女人可能真要死了,说什么都是枉然。
第二天,来提人的既不是顺天府的官差,也不是刑部的人,而是东厂的人。张问明白已经惊动魏忠贤了。东厂的人说:这件事已经牵涉到了官员,顺天府管不了,让刑部的人管也不好,应该交由东厂锦衣卫处理。
交给人谁都是一样,张问又不是想去算计一个户部主事方敏中,遂把人交了出去。张问挺为方敏中感到悲哀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能量越小越无奈。
东厂的人把方素宛装进一辆马车里带走,走出胡同的时候,正遇着方敏中。方敏中一大把年纪了,头发花白,遇到这样的急事,他的头估计又白了许多,眼睛里全是血丝,估计一夜没睡着。这事关系整个方家声誉和利害,方敏中肯定愁到了极点。
方敏中见马车过来,忙掏出一张银票塞在带头的太监手里。那太监骑着马,一看手里的银票,忙从马上翻身下来,说道:“哟,方大人,您老在这儿做什么呢?”
方敏中低声道:“人已经带出来了吗?就不劳烦公公了,交给下官,下官自己管教去,以后再不会让她出来丢人现眼了!”
太监一脸难色,一脸痛苦、十分肉疼地把银票递了一小段距离,说道:“咱家是奉命办事,这个咱家真不敢收。”
泼出去的水,自然不好再收回来,方敏中推辞了一下:“给公公们喝茶。”那太监飞快地将银票藏进了袖子,仍然一脸难色道:“令千金被张问这厮关在自个家里一晚上,打狗还得看……哦,咱家是说方大人咽得下这口气,魏公也咽不下这口气,令千金的清誉就这样白白让张问糟践了?咱们一定得为您讨个说法不可!”
方敏中哭丧着脸道:“家丑不可外扬,下官觉得这事没必要闹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张问把人交出来就算了。公公就把小女交给下官吧……下官这给您跪下……”
太监急忙扶住方敏中:“使不得、使不得,您老一大把岁数了,咱家受不起,得折寿。这事儿啊,咱家也奉命办事,您要真想早些接令千金回去,还得向魏公公求情,否则咱家私自放人,回去交不了差,您也得体谅一下咱家的难处不是。”
方敏中颓然地点点头:“那请公公多多关照一下小女。”
太监道:“您放心,咱们只是送到东厂问清楚事情,指认张问的恶劣行径,录了口供就放人。东厂里边都是太监,您老有什么不放心的?宫里的娘娘那是冰清玉洁,咱们也侍候过了,您老放宽心就是,绝不会亏待她。”
方敏中擦了一下汗,说道:“那就有劳公公了,下官这就去求魏公公去。”
“对,您老还没老糊涂,明白事理,还得求魏公公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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