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大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羽低哑着嗓子说:“你还问我干什么?你妈不都告诉你了吗?”“她告我什么?她没说什么。”“她没说什么?那我真的要感谢她了,现在还没报警,说是我成心制造了这起杀人未遂事件。”“白小羽!”“我怎么啦?我告诉你,许大鹏,我受够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父亲母亲合伙打我,欺负我,你妈扇我的嘴巴,拽着我的头往墙上撞,还拿扫帚把打我。我为什么要忍受这些?凭什么要忍受这些?结婚三年,我对你们家人是一忍再忍,可是最后就落得这样的下场。许大鹏,你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我为什么躺在地上,为什么?就是因为她打的,她把我打晕过去了,把我拖进来的。”“不会吧?”“不会?许大鹏,你是说我在撒谎?是说我成心躺在地上撒泼耍赖?我告你,这事我没完。”“你怎么没完?”“我要你的爸妈给我个说法。”“什么说法?”“他们打了我,要给我道歉。”“不然呢?”“不然的话,我不光要离开这里,我还要上法院。”“你吓唬谁呢?”“我不想吓唬谁。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了,我再说一句话,我必须得走。再这样下去,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你别在这危言耸听。”“我危言耸听?真是像你妈说的那样,你怎么不早点回来,早点回来就可以看见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了。这是家庭暴力,你知道不知道?”“那龙龙呢?是,我真的应该早点回来,看看你是怎么把那么小的孩子一人反锁在家里,跑出去和人约会的。难道你这么做就没错吗?你别跟我说你为了工作之类的话,我就想问你,为什么到现在别说道歉,你连一句你有错的话都没说过。今天没出什么事,要是出了事,我看你还怎么说。”“出了事一命抵一命行不行?真要是出了事,你这会儿还能看见我?我早就叫你妈打死了!”“咱们就事论事,你别在这胡搅蛮缠。”“我胡搅蛮缠?我被打得半死躺在地上,这你总看见了吧,可是你没问一句,却要我去道歉。”“小羽,你听我说。这事明明就是你不对,却还总要说别人不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把我爸妈想得那么坏。那么不近人情。我承认,我爸那人是有点各色,不太好沟通,可是我妈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绝对不是。相反我觉得是你对他们有很深的成见。你要是对我妈稍好一点,你们不会这样。”“我对她稍好一点?那她对我怎么样?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跟你说我妈那人可能简单些,说话直来直去的,可她绝对不是你说的那么坏的人。”“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我觉得老人再有不是,我们这些作晚辈的,也不能那么做。”“怎么做?”“反正这事一开始是因你而起的。我妈再有不是,那她也是气坏了。今天幸亏没事,如果有事,你恐怕就不会躺在这里了。”“那我要躺在哪里?派出所,还是公安局?按你的说法我躺在这里是很幸运的事情了。我看你还很认同你爸妈说的啊。”“可是事实就是那样。小羽,你跟他们道个歉就那么难吗?”“许大鹏,你搞清楚状况没有?还没等我道歉就已经挨打了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是老人,是你的父母,按理说我应当尊重他们,可话说回来了,老人还应该有老人样呢。成天挑我的刺,看我不顺眼,还要动手打我。我真的很奇怪,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会让他们那么讨厌我。长此以往,我真的没法活了。”“你干吗老是扯那么远的事啊。反正我觉得今天这事,你应该给我们家人有个说法。”“我没错。”
大鹏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起来吧。”既不拉她,也不扶她,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见小羽赌气坐在地上不动,他突然火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成天上班容易吗?工作压力那么大。上班要看领导的脸色,回家累得要命还要跟你们纠缠,看你们的脸色,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不管了,你要是愿意,你就在地上坐着,坐到天亮也没人管你。”
还没等小羽说话,门外“噗哧”笑了一声,小羽马上明白,是婆婆趴在门上偷听。
小羽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之所以迟迟不起来,是不是对大鹏心存幻想,等着大鹏回来让他看看,让他明白公公婆婆是怎么虐待她的。
世上至亲至爱的是母子。
小羽想到这,站了起来。
两个人平躺在床上。
小羽奇怪的是自己怎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哪怕是哭泣、愤怒,哪怕是静坐不睡都可以表示我的抗议。竟然还在这安安稳稳地躺着。她想起白天和张海东见面的情景。坐在咖啡馆里的她,妙语连珠,谈笑风生,优雅从容,被人欣赏、仰慕。谁会想到一个小时之后,竟然被一个恶女人拖着头发去撞墙!她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夜深了,小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得不佩服许德民,把这间房子让给他们住,真的是太英明了。这间小房子确实很吵。即使是晚上,楼下行人说话声,半夜鸡叫似的唱歌声,割草机夜间劳作马达的嗡嗡声,一点不落,顺着墙一寸寸爬进屋子里。楼下马路上有一道浅浅的沟堑,汽车每过那个沟,都要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司机半夜按起喇叭肆无忌惮。喇叭一响,路边停放的所有汽车的警报像一群疯狗追逐猎物一样都不依不饶地“狂吠”起来,有一辆车的警报器整整尖叫了一夜。小羽怎么听,那警报器的啸叫声都像在重复一个人的名字:“侯跃文侯跃文侯跃文……。”<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