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二)杉湾离喜(1 / 2)

神马浮云记 曲甲 5547 字 2019-09-29

 圆月清辉,一只小小的花篷船慢悠悠地闯入这片浅水中的林子,在成丛连群的挺直水杉中蜿旋兜转,避开一株株挺拔参天的大树干,泥鳅一般的徜游。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坐于船头的柴门纹回过头来问。

阿图在船尾摇着橹,用无奈又埋怨的口吻道:“你都要走了,我这个故主岂能不带你来个新鲜处道个别,寻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个地方。”

这是玄武湖东北面的一处水湾,湖岸新月似地朝内凹入,湾内栽种着数千株水杉,根部皆没入水,名为“杉湾”。

柴门纹一笑,回头时瞅见一棵双臂合围般粗细的树干正迎头冲来,刚准备起身以脚相踢使船让过,却见船头已于刹那间已偏了偏,树与船随后擦肩而过。

他仅用一支橹怎么能做到这点?想到适才的那一避,柴门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这名“故主”的神奇之举太多,也就没吭声,而是继续去看簇集于四周的杉林隐影。

密密的粗干墙一般地堵在小船的前前后后,使得月光无法透洒,也将望向林外或岸上的一切视线给阻隔下,湖中的歌弦声仍飘飘忽忽地传来,与船尾摇橹的默默荡水声间杂在一起,更显出这片水林仿似不透风般的幽邃。

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在一起,上次是在顿别的山崖喝酒,此次换成了水林,欲行之事乃是道别,具体事宜、步骤却还不知。

船停了下来,身下微微一晃,便知他已经跃来了船头。柴门纹扭过头去瞧,林子太暗,几乎看不分明他的脸盘,却可依稀地感到投射过来的是两道不满的目光。

“小柴,本故主费了老大的心思来跟你道个别,也不穿得隆重点,未免有点对不起人吧?”

柴门纹穿着件白色深裙,式样寻常得很,乃是花六十文在街边买的,闻言掩嘴笑道:“你不过租了条小船,摇了几下橹,划到了这个什么都没有树林里而已,能费多大的心思?所以呢,本姑娘穿得随便点,也是相宜得彰。”

蓦地腰上一紧,已被他布偶般地揽住了腰身,柴门纹尚未来得及扭闪,就觉得身子已腾云般地飞了起来,一升便是七、八丈高,随后就坐到了一方坚实之处。

三株十几丈高的水杉生得过密,彼此相聚不足张臂之遥,几根长木在树杈枝桠处横成托架,上铺厚木板,形成一方两张饭桌大小的高空平台。

此般的高处,翩移于浮云中的皎月,划拨于凉风间的林梢,悄行于湖岸边的车马,悠游于静水中的花舫,隐约在窗扇内的人影,聚散于船尾处的波纹,一切尽览无余。

“这么样?”阿图得意道,瞧她脸上露出了动容色,又笑道:“可费了我不少功夫,是不是感动了?”

“有点。”柴门纹幽幽地回答,又细声细气地低头道:“从来都没人为我做过这些。”

没人做过才最好,这些布置和请美女去喝酒吟诗乃同一道理,无非就是点风雅或**使然。当然,自己是风雅,别人是**。小妹有所感动是个好现象,阿图取过一瓶酒,开始拆上面的封口。

柴门纹望望那两个木桶,猜里面定然还有不少货色,也不起身去瞧个究竟,只是笑道:“这么多酒,难道你想把我给灌醉?”

“非也。”阿图开启瓶塞,将玛瑙色的酒液注入杯中,递给她并调笑一句:“美人鱼还是活蹦乱跳的好,软瘫瘫的不好玩。”

言词暧昧,正如他平时偶尔吃她几口的那种豆腐。柴门纹的脸红了红,接过杯子一口喝了大半,引得他问道:“小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喝酒的习惯的?”

“你和两位小姐成亲的那晚。”柴门纹应声而答。

“两者有何关系?”

“其实没啥关联。那日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步时看到前田切在院子里发酒疯唱戏,然后陪着他喝了几杯,而后便觉得喝酒的滋味也不错。”

“他唱啥戏文?”

“唱给你听?”

“好。”

于是柴门纹放下酒杯,比划着手势,嘴里低声清唱道:“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

是苏轼的半阙《念奴娇》。阿晃是那晚的伴郎,但他喝不多,主要还是由前田切跟在后面代酒。小猪在婚宴上喝了很多,多半是因着酒意发了个心思,或者是想起了他的继父和母亲,又或者只是某位妹妹。

嗓门清柔,听起来悦耳且舒服,咬词吐字均准,比划着的手势里也带着点娇滴滴的味道。听她唱罢,阿图拍手叫好,又指着她腰间的笛子说:“小柴,吹首曲子吧。”

柴门纹点头,取出了那根暗红色的骨笛,问道:“想听什么?”

“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