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二)时轮扳指(1 / 2)

神马浮云记 曲甲 4560 字 2019-09-29

 上午的夏空泼下白箭一般的密雨,在积水的青石板上打得溅溅,遮朦了望向前路的视线。打油布伞面传来的沉闷扑扑声和由地面传来的清脆啪啪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种长久不衰的旋律,充满于天地间。

前方响起了跑步声,十几名灰衣僧人打不远处的小桥那边跑过来,跑在最前的还喊着号子,虽僧衣被雨水浇得透湿却队形不乱。来到近前停下,先冲着阿图单掌告礼:“施主好”,再向雪舟施行一礼后,又继续他们回寺的跑程。

万佛寺的僧人都是有值的,习文练武的时辰得错开安排,适才的那队便是刚做完早课的武僧,最早的晨课是自四时就已经开练了。

僧人的离去使得四周再次恢复到了只有雨打之声,虽然单调,却无扰于你的心神,反而滤去了吵杂,使人陡生一股省视内心的愿望,在伞所撑起的那片天空下独自徜徉。

武僧的勤恳和有序使得阿图暗自惭愧起来。早在太空的年代,他已有定时练剑的传统,到了虾夷后也维持了晨练或晚练的习惯,可自打来了京都后,好规矩便逐渐地荒废掉,晚上已完全变成了和老婆们的厮混,练功只是偶尔为之。

人生似乎已堕落,照道理应是滑向“荒于怠”的深渊,但得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结果。在过去的时代,就算他百倍的努力也颗粒无收,“能”就是不肯屈尊降临。可来这里不到四年,只相当于往日的四个月,过着荒荒废废的日子,却练就了一身的好本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坤曾说过,要使用“能”得先有智慧,难道智慧已醍醐灌顶般地降临?可智慧又是什么呢?坤只是个极星温鼠,属太空低等生物,嘴里能说出“智慧”一词,却终身和智慧无缘,当然也无法回答“什么是智慧”的高深问题,每每都是以“无所不在”四字来搪塞。

对于智慧,阿图倒有些心得,起码知道谁有智慧,比如姬昌、李耳、庄周,他们的《易经》、《道德经》、《南华真经》等等,无一不是奥妙之作。还有屈原,他的《天问》问天、问地、问人、问史、问社会、问万物之起源与奥秘,更是一种磅礴的狂想,可见那个时代人的思想是何等地奔放。

先秦以前,整个中原的人口不到二千万,识字率最多不过一成,更可能只有半成。也就是说,在不过一百至二百万的识字人口中便诞生了老子、庄子、孔子、荀子等等先贤,这又是件何等神奇之事。

读着智者的典籍,虽然尚不能完全明寮,但总会有些心得,至少可以来个邯郸学步。偶尔用《周易》卜卦来代替盘仙,也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过了小桥,经行十几处岔口后,雨渐渐地小了。再走上一大段路,便瞧见了一所白墙院落,四周围绕着深郁的密林,苍翠的竹枝打院墙里茂伸出来,在雾濛的雨水里倾斜着摇曳的身姿。

“武拙院?”阿图问道。

“是。”雪舟简单的回答,脚下并不向院门走去,而是带着他从院左绕过,继而走上了一条更加深幽的小径。

小径狭窄得使人无法并肩,便换为雪舟在前,阿图于后。两侧的树木高枝大叶,把本就不甚明亮的天色遮得更加昏冥,又将积水小溪般地泻落,倾倒在头顶的油布伞上。

走出这条百余步的僻路,脚下来到了一个山崖边边。崖外是个大斜坡,虽不险陡,但深达数十丈,右边无路,左侧的山岩壁立,一条两尺宽的木栈道沿着岩壁蜿蜒铺开,旋而向上,因被山体所阻而望不到尽头,也并无扶拦之类的保护。

烟雨菲靡,云雾积在半山间,向下望不到山脚。雪舟回过身来,微笑道:“如何?”

阿图明白他是问自己能不能走这条看似惊险的木栈道,也不直接回答,而是笑着伸手道:“请。”

雪斋点点头,将雨伞收起,气定神闲地转身踏上,一层无形的气墙将他通体紧裹,雨仍在下着,却无一丝一毫沾染其身。阿图随即也收起雨伞,后脚跟上。

山势并不险峻,但坡体毕竟有这般的深度,脚下也仅有短短的横板落足,加上风雨一吹,常人恐怕早要眼晕目眩。不过对于他们这种高手来说,却视之如履平地,少顷便过了这段五、六十步的栈道,踏上了一块山间平地。

此处山壁弯掌般地内凹,上为陡直的山岩,除来时的木道外,并无其它道路可循。平地约十来丈方圆,几棵根深叶茂的松柏栽于边缘处,一所草庐依山而建,斗笠形的庐顶高而宽大,给人以稍许头重脚轻之感,苍黄的枯草从屋檐边垂下,灰黑斑驳的木柱和板壁可推测其年代已久。这便是雪舟今日要带他前来的地方,其师松明的清修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