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华和小童回来以后，本来按照李素芬的计划，全家都要搬去西城那套两进的四合院。

可李素华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就想住在大院里，跟老邻居们待在一块儿。

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顾北兄妹两个。

正房屋这边，顾孝武夫妇住一间，陈小旭住顾南的屋子，顾南则在房间里搭了一个行军床。

至于顾北，因为东耳房让给了李素华和小童，他每次回来，只能在堂屋搭床。

“爸，您怎么还没睡呢？”

顾北刚铺好凉席，就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是顾孝武出来了。

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了。

“小北，爸找你有点事儿。”

顾孝武说着，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想说话，又觉得嘴里有点儿干。

顾北见顾孝武那没着没落的，笑着问道：“爸，我陪您喝点儿？”

果然，顾孝武闻言笑了：“行啊！冰箱里有啤酒，大热天的就不喝白的了，咱爷俩边喝边聊！”

得嘞！

顾北答应一声，随后便去了厨房，很快就切了一盘子猪头肉，还有晚饭剩下的半只烧鸡，又翻找出了一包五香花生米，拎了几瓶啤酒。

“爸！辛苦了！”

顾北将两只酒杯倒满，端起一个，对着顾孝武示意了一下，随后一口干掉。

“慢点儿！”

顾孝武笑着，辛苦肯定是辛苦，但每天忙忙碌碌的，其实也挺有意思，总比当初在食品厂的时候，整天闲的难受强。

“小北，我想跟你说的是……”

顾孝武把杯中酒灌下去，一阵凉意从胃里散发出来，在这夏天的尾巴，别提多痛快了。

“我以前上班的那个食品厂，前天厂长来找我了！”

顾北听着一怔，没急于搭话，等着顾孝武的下文。

“厂子是真的维持不下去了，连着半年开不出工资，工人们闹了好机会，可厂里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种情况一点儿都不奇怪。

改开之后像食品厂这种，生产规模不大，又没有拳头产品的小厂，面临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

一旦应对不及时，等待这种小厂的命运就只剩下了倒闭。

这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原因在管理者的身上。

适应不了时代的变化，满脑子想的还是等国家出面，拨款救助。

这种没有丝毫自主性，只会朝国家伸手的单位，不倒闭还等什么呢？

还有一些国营单位倒闭，甚至称得上人祸。

明明具有一定的竞争力，可管理者却因为一己私欲，故意造成大量亏损局面，好以低价收购国企股权，最终转为私有化。

像这些情况，都很常见，一点儿也不新鲜。

具体到食品厂，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则完全是活该。

想当年，这家食品厂也在同行业里有些名气的，生产的果子面包非常受欢迎。

那个时候，谁家要是有人在食品厂上班，那是要惹得邻居生红眼病的。

可问题是，几十年下来，食品厂生产的还是那老几样，果子面包，奶油饼干……

几十年不知道推出新产品，东西就算是再怎么好吃，顾客也有吃腻了的时候啊！

如今改开浪潮袭来，外地的各种小食品开始冲击京城的市场，甚至一些国外的零食也被引入。

这种国营老厂产品打不开市场，自然撑不下去了。

“爸！您办停薪留职都好几年了，那个厂子还没倒闭呢？”

“瞎说什么呢！”

顾孝武满脸的不高兴。

虽然离开厂子好几年了，但毕竟在那里工作了二十多年，对厂子的感情还是非常深厚的。

不过，顾北说的也没错，他离开的时候，厂子就经营不下去了，当时工资只能发百分之三十的现金，剩下的都得拿产品顶。m.

这样居然还能维持好几年，确实堪称奇迹。

“我不说，听您说，厂长找您……不会是想请您救厂子吧？”

一语中的！

看顾孝武的反应，顾北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厂长听说顾孝武现在做蔬菜生意，发了大财，于是便主动找上门来，希望顾孝武能念及旧情，帮帮厂子。

“爸，您是怎么想的？”

“我哪有主意！”

为了这件事，这两天顾孝武都睡不好觉，又不知道找谁商量。

幸好顾北今天回来了。

“就等着你回来，帮着想想办法呢！”

想什么办法？

那位厂长无非就是想从顾孝武这里拉一笔资金。

可是这样有什么意义？

从根本上解决不了问题，食品厂迟早也得倒闭。

难道还能指望顾家一直给食品厂输血？

恐怕顾孝武也不能答应。

老爷子现在想的，恐怕是希望顾北能出个好主意，把食品厂救活。

“爸，您真想救厂子？”

这一次，顾孝武没犹豫，用力的点了点头。

“小北，爸在那里上了二十几年的班，厂子真要是倒了，我这心里……关键是还有好几百人指望着厂子吃饭呢，厂子倒了，他们怎么办？”

下岗！

如今这个词已经出现了，东北那边，好些大厂都因为经营不善倒闭，被吞并，可工人们怎么安置？

大概是想到了以前的工友，顾孝武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了。

“小北，这算是……爸对你的请求，想想办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伙今后的生活没了保障！”

呵呵！

顾北笑了，笑得有点儿苦。

老爷子还真是瞧得起他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