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从九华宫到永信宫有一段距离,夏守忠走得都有些气喘了,待见到那延伸出宫墙的雪松枝条,脚步这才缓了缓。端着脸,让宫婢进去通报,夏守忠自己在外头等着。御前大总管怎么也不会被晾的,不消片刻,宫婢就请人进去了。
殿内虞锦正歪在塌上喝着羹汤,边上还坐着一个小娘子。夏守忠目不斜视地上前行了礼,笑道:“打扰娘娘兴致了,陛下命仆前来请娘娘去一趟疏圃殿,有事相商。”
闻言,虞锦便对身旁的小娘子道:“你先自己逛逛,有哪里想去的,就让安青陪你。”
小姑娘乖巧地应下,恭恭敬敬地朝虞锦行了礼,走的时候对着夏守忠也微微欠了身,这个举动让夏守忠颇有些意外。
塌上的虞锦已经直起身,对夏守忠道:“要劳总管稍候,我要去换一件衣服。”
秋末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虞锦因在室内并没有穿大裳,此刻出门确实不妥。夏守忠躬身答道:“娘娘随意。”
待换好衣服,虞锦也就带了两个婢女,便随夏守忠走了。路上,夏守忠也算比较厚道给透露了一些缘由,正要提醒她不要触霉头,就听虞锦冷哼了一句:“真是找死。”
夏守忠一愣,问道:“娘娘说什么?”
虞锦也不避忌,直言道:“中安宫里的那位,陛下应是不打算留了。这下叫我过去,怕也是让我准备下手了吧。”
她说得太露骨,夏守忠忍不住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娘娘慎言。”
虞锦倒是无谓的很,她拢了拢身上的披帛,眼角一瞥,问道:“夏总管不信?”
信是信,因为这是事实。但也不能就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吧?说好的后宫阴私呢?就这样直言说明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夏守忠心里苦,万幸已经到了疏圃殿,方才虞锦所言也并不会被旁人听了去,这才放下心来,忙伸手朝前一指:“娘娘请。”
疏圃殿算是顺德帝的私人小花园,除了观赏散心之用再有就是找大臣闲磕牙的地方,后宫嫔妃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虞锦就是这屈指可数里的几次,但都是汇报宫务,说完就走的那种,并没有好好看过里面的景致。数日不见,这里又新添了一些小玩意。
虞锦指着假山下面的池子问:“这是什么鱼?”
夏守忠看了一眼,笑答:“回娘娘,是鲈鱼,左相大人几日前带来的。”
听闻是陆衍送的,虞锦就更奇怪了,问道:“若是送来观赏的,怎么不是锦鲤?这鲈鱼怎么也该送去尚食局呀。”
夏守忠解释道:“左相正是敬献给陛下尝鲜的,只是陛下担心送至尚食局活不久,于是便吩咐直接养在这里,以便随取随吃。”
在存储条件有限的时代,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并且也不是什么劳民伤财之举,虞锦是完全没有意见的。
说话间,有内侍过来禀告帝王回来的消息。夏守忠于是请虞锦移步侧殿,自己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帝王的脸色后便悄悄退下,留帝妃二人说话。
“坐。”顺德帝十分简洁地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虞锦行了礼,依言坐下,知道帝王的心情不甚美妙,便捡着旁的事先说一说。在贡献了几个还在学走路的公主皇子折腾乳母、母妃的日常糗事后,顺德帝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虞锦笑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了这许多,她都有些渴了。一口茶刚下去,就听对面的帝王突然问起来:“看他人有子女承欢膝下,阿锦可遗憾呢?”
停下正要喝第二口的动作,虞锦将茶盏移开,笑问:“那陛下对于妾膝下无子这事,可遗憾呢?”
顺德帝不语,静静看着虞锦,后者也不躲避,笑嘻嘻地回望。空气里有片刻的停滞,过后,顺德帝笃定道:“你在怨朕。”
虞锦笑笑,温言道:“有怨也是之前有,如今么,倒是很感谢陛下。”
这个说法,顺德帝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大感兴趣,问道:“什么意思?”
虞锦解释道:“承欢膝下也得要子女可心,若是儿女不孝,这天伦也难享。妾呢,仔细想了想,深觉自己不是一个耐心之人,怕是做不来一个事事操心的母亲。如此,无子无女于妾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一番惊世骇俗之言,顺德帝倒真有些惊讶了。起初他只以为虞锦是心灰意冷歇了做母亲的心思,毕竟从她自己给自己下凉药的行为来看,这不是心灰意冷心中有怨是什么?如今听她这样一说,却不想是这个原因。
这个原因,倒也是个原因。
顺德帝摇了摇头:“你的意思,孩子竟是个麻烦了。”
虞锦笑道:“此妾一家之言。于他人而言,子嗣确是人生成就。”
顺德帝却道:“朕倒是觉得,你这话颇有含沙射影之嫌。”摆摆手止了虞锦想要解释的打算,道:“罢了,今日叫你过来,是要交待一件事。”
“陛下请说。”
“待三娘出阁,萧氏便会因病亡故。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提起,你只管处置。”
“妾知道了。”虞锦应下,想想又问了一句:“若是这个不长眼的是陛下的心头好,妾该如何?”
这话说的。
顺德帝无奈,叹道:“在你眼中,朕的眼光就这么差?”
虞锦掩唇一笑:“妾明白了。”
帝妃二人通过气后,虞锦开始向帝王讨要报酬,鉴于她从未开口要过什么,顺德帝也不吝啬,让她尽管说。
虞锦便道:“修仪柳氏入宫至今,已七年未曾见过家人,听闻她胞弟近日晋升且又喜得贵子,妾想请陛下恩准柳修仪能归家省亲。”
见她所求是为了别人,顺德帝有些惊讶,他打量着虞锦,笑道:“你一贯不与人亲近,待柳修仪倒是不错。”
虞锦也不居功,反而说起了柳修仪的好:“妾不过是投桃报李。上次宫宴,是因为柳修仪的帕子,妾才没有失态于前。”
这个回答顺德帝满意极了,他对那种替别人求恩典来显示自己高尚的行为非常鄙视,虞锦这话说得恰恰好好,既考虑了他人所需,也不显得自己十分圣母。顺德帝当下便准了,还特地问虞锦要不要也回家看一看。
虞锦倒是不需要,谢了恩,婉拒道:“若是妾与柳修仪皆回家省亲,难保后宫不满,还是不要让人说陛下偏心的好。”
从这话就能看出虞锦为何能成为顺德帝后宫里的第一人了,家世固然重要,但这情商却是关键。并且,这情商也要建立在能否合乎帝王心意的基础上,不然就是白瞎。
顺德帝心里被她这番话说得极为熨帖,哈哈笑道:“朕本就心偏得很,再多一桩也无妨!”
虞锦一怔,要开口劝阻,被顺德帝一抬手制止了。帝王笑道:“朕是一定要送你点什么的,你不要担心,此事不会宣扬,只你我二人知晓。”说着,扬声叫了夏守忠进来,吩咐道:“派人去跟左相他们说一声,兰台之约朕要与德妃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