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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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峰落寞的离开江宁之后,终于在第一片银杏叶落下之前回到了华山。

越靠近那个熟悉的家,他越害怕,她不在,那还是家吗?

院外的树,院内的窗,都像一根根尖利的刺,刺进了他的眼睛,刺出了眼泪,心也跟着疼,生疼。

李海山抬了抬眼皮道:“回来了?”仿佛这一切就在意料之中。李云峰应了一声,沉默的回到自己房中。

他眼里的那个英俊挺拔的青年,仿佛褪了一层皮:瘦,面色灰白,眉头紧锁。

李海山知道倘若儿子不出去寻这一遭,这个儿子就回不来了,即便人在,心也没了。

李海山推开房门,只见李云峰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目光空洞无神。

“云峰,跟爹说说话吧。”李海山红了眼眶。

李云峰还是木头人一般的躺着,只有在长长的睫毛上下掀动的时候,才像个活物。

“那爹跟你说说话吧。”李海山开始了那个漫长的故事。

十六年前,李海山还是华山掌门座下首席大弟子,除了刚刚丧妻之外,一切都还平静。怎料灾难接踵而至,先是师父被人毒害,随后他被人追杀受了重伤,他带着师父的“画影”带着三岁的云峰四处躲藏。

自从被赵卓救起,他的命运才好了起来,伤养好了,而追杀他的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便带着儿子,带着“画影”安心的在华山脚下生活着。

赵卓是他父子的恩人,无论如何他父子都要为赵卓效力,他发誓这个恩情他必须要报,他也要求儿子必须这么做。

那年客栈的两条人命是他杀的,火也是他放的,也是他安置好宁夫人和赵琰又偷偷的带走婉儿,把她养大。

赵卓为了报仇可以自废手臂,可以抛妻弃子,可以牺牲女儿。而他和云峰又帮过多少忙?他不能也不允许儿子再破坏赵卓的计划,这个计划代价太重,再经不起任何的波澜。

李海山没有再说下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听到云峰的哭声,狂风暴雨般的撕心裂肺。

李海山轻轻道:“好好哭哭吧。”随即走出了房门。

李海山呆坐在院中,似乎还沉静在十六年前的那个故事里,可他并不知道,他师父被害是因为誓死不从,而追杀他的人并不打算抢他的“画影”,更不打算要他的命,只为了逼他下山。这一切全因一个人而起,这个人便是赵卓。他太需要李海山这样的“人才”了。而另一个参与者也与赵家有着密切的关系。那个参与者的目标是华山的武学。

接下来的几天李云峰都起的很晚,依旧目光呆滞,不言不语。满脸的胡渣显得沧桑了许多,可他只有十九岁。

李海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他帮不上任何忙,心结唯有自己来解,方能解开。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诗句,不应季,却应景。李云峰苦笑着。

眼看树叶就快落完,冬天要来了。

李云峰进了父亲的屋子:“爹,我们明天就走吧。”李海山没有抬头,老泪纵横。担心了这么久,他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叶落前归来,叶落后离开。

李云峰锁紧院门,跟着父亲去了长安。婉儿走了,他们可以出现了。长安城的那个院子开春前就已备下,谁知等到入冬他们才来。这个不曾有过婉儿半点气息的家,即将是李云峰新生活的开始。

而苏州城的那个院子却只是婉儿不归路上的一个站点。

江南的冬天是湿冷的,寒意似乎不输北方,加之心里的寒,婉儿的双手长满了冻疮,红肿,奇痒,渗液。

平淡单一的生活使得人也变的麻木了起来。落叶,飘雨,她无感。日升,月落,依然无感。她就像一只笼中鸟,这四方的天就是她的世界。除了练琴就是练琴,日子就这么慢慢的磨着她的希望。习琴的师父虽然总是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可她至少还有个孩子,在孩子面前她是慈爱的欢乐的,孩子是她的全部希望。罗姑娘除了练琴也总是爱发呆,有时候还会笑出声来,婉儿知道她为什么笑,那个人已然成了她的牵挂,不管结局如何,结局未定就是好的结局。婉儿有什么?有结局,没希望。她有的只是跟这时间耗下去,跟她自己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