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会才从观德堂回了书屋二楼,就听东北角上一阵吵嚷之声,推窗一看,却见一个细皮嫩脸的小太监正歪着嘴指挥着一群小厮们拿了青砖去糊那东北角上的角门。那角门是他自留的,也是为了府中有急事时便于即刻赶到,正对着丁香里后面的角门。
他冷冷负手在那里看着,见那小太监张牙舞爪一阵指挥,不过一个时辰之间,角门便被堵的严严实实了。那小太监叉腰大声道:“好了,这鼠洞总算是堵上了。”
这是说给他听的,陆远泽冷笑了两声,回屋读书去了。
过完公主下降的事,昊儿又烧了起来,蒋仪昼夜不睡的在床前陪了两天,仍是叫太医开了散滞消积的药来喝了,好在他身体底子好,退了烧仍是活蹦乱跳的。胡氏自入秋就有些咳症,一直不能好转,入了十月便更加严重起来。
这日蒋仪才从嘉禾苑中出来,就听外面门房上进来报说,孟府里两位夫人前来做客。蒋仪想着怕是杨氏和徐氏,前番公主下降时也曾去帖请过她们,但只是送了礼人却没有来,想必是料着陆府里大事忙完了才来的。
她吩咐了初梅通知厨房置办些酒菜,又叫又雪早早回丁香里准备些果点茶水,便带着福春亲到东门上迎接了。来的果然是徐氏和杨氏,杨氏还好,已经穿了出风毛的棉衫长裙,徐氏仍是往年的一套夹袄,冻的脸青青的。
蒋仪因见她们两人带着抱瓶与荷荷两个在外站着,问杨氏道:“这样冷天,舅母们为何不在车上等着?”
杨氏刚要张口,就听徐氏笑着说道:“因是雇的马车,在这里等也要白算钱的,我嫌不划算,早打发回去了,出门再雇一辆便可。”
蒋仪请了她们进来,因自己的丁香里在这后院最西头,这一路便要顺路经过议事厅,嘉禾苑和一品居。徐氏一路走着四处看了,见这里不比孟府比邻而居的院落,一处处院子俱离的许多远,便指着嘉禾苑问蒋仪道:“这一处谁住着”
蒋仪答道:“是这府里的大夫人。”
徐氏点了头又问那一品居道:“那一处又是谁?”
蒋仪道:“是我母亲住着。”
徐氏听蒋仪这母亲叫的顺溜,对着杨氏使了个眼色,挤眉弄眼的,杨氏却混然不觉。
蒋仪知道徐氏的这些脾气,往前走了些,仍是领着她两个往前走,经过一品堂时,徐氏笑道:“要不要先去拜会一下陆府老夫人?”
蒋仪思忖着今日周氏因胡氏的病总不能好,脸上颜色也一直不太好,怕是懒于应付徐氏与杨氏,是而微微笑道:“二位舅母想必是吃了早饭就来的,这会子怕已是又冷又饿了,先到我那屋里暖一暖垫补些东西了,我再知会母亲一声,若她无事,必是要见的。”
杨氏道:“正是如此,我们要来也没事先打过招呼,这样冒乍乍的去了也不好。”
到了丁香里,因丁香树上叶皆黄了,趁着红日,丁香里被簇拥在一片金黄之中。徐氏又指着远处隐隐可见的楼阁问道:“那就是公主府?”
蒋仪道:“正是。”
徐氏又问道:“与这府连着?”
蒋仪道:“未曾,中间有条夹巷的。”
进了内院,初梅与又雪,冬凝,杨柳几个早站在门前迎着,见了徐氏与杨氏忙敛衽行礼,徐氏见蒋仪手下如今有这样得力的几个大丫环,对着杨氏又是一阵挤眉弄眼。她先不进起居室,探身看了蒋仪卧房门道:“这就是你的卧房了?”
蒋仪道:“正是。”
徐氏忽而回头笑道:“四舅母能否进去瞧一瞧?”
初梅忙开了门请了徐氏与杨氏进去,这屋子里如今因昊儿时常跑动,把些摆件什么的都收了起来,四处几上皆是空着,多宝阁上的物件也全移到了上层去。徐氏绕着看了一圈,指着蒋仪的床笑道:“你这床倒是件值钱东西。”
她看几个丫环皆在门口站着,又低声道:“怕不是前面死了的先房留下来的东西吧?”
孟府没有陪嫁床,这床是陆府里自有的。蒋仪从来至今也未在丫环跟前打听过这床的来历,但想必也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是新东西,我来的时候油漆味儿还未散。”蒋仪笑着请了杨氏与徐氏到隔壁落座,徐氏见这屋子中除了挂些字画,也未有什么值钱的摆件,又见蒋仪虽穿着华贵了些,但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值钱的钗环物件,就连耳朵上也不过两只甲虫耳丁趴着,便推断她在这府里过的想必也不如意,更别讲什么在陆钦州面前说话了。
只是如今除了蒋仪,怕也没人能帮自己了,想到这里便仍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
蒋仪见初梅端上茶盏来,亲手替杨氏徐氏两个送了,才坐在下首问徐氏道:“外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徐氏笑道:“很好,王府里银霜炭早都送上了,大厨房里每日也是肥鸡大鸭子不断的,只是有些思念你罢了。”
大厨房的伙食蒋仪如何会不知,她听了点头,又问杨氏道:“元蕊妹妹怎么没有同来?”
杨氏淡淡一笑,徐氏抢着答道:“她过完年也要出嫁了,如今不好常出门走动的。”
“两位舅父还好吗?”蒋仪才问出口,就见徐氏眼圈一红,从掖下抽了帕子出来轻轻沾在眼睛上,已是哭了起来。<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