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快步跑上楼梯,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在厨柜里寻找东西。
「那个,的确是放在这附近的。」
翻开手绢和皮带,像寻宝一样兴奋地仔细寻找着。
终于,目标的小包装在袜子之间找到了。
「太好了!」
禁不住高兴地喊叫起来。
撕开印有土特产店店名的纸袋,粉红色的手毬的手机挂坠掉了出来。
暑假时,住在麻贵学姐的别墅时,远子学姐让我买的。因为没有机会交给琴吹同学,一直放在厨柜里。
抓在手上,放在眼前观赏着,手毬可爱地摇晃着。
要是能满意就好了,琴吹同学。
我的嘴角绽出了笑容,一边看一边心里痒痒的。
摇摇晃晃的粉红色手毬。
草的芳香。
在水边摇晃,暑假。
突然之间——
有什么东西在抚摸我心里的柔软的部分。
啊,这?怎么回事?这种心情……
好痛——在感觉到这痛感的一瞬间,被夕阳照耀下的深山别墅,鲜明地在我脑海里复苏了。
在草地上飞快滚动的深红色的手毬。
土特产店所在的大街。
几乎快饱和了一般的绿色。仿佛被树木隐藏着一般,宁静地蓄着深水的,怪异池塘。
鸟的鸣啼声。从脖颈之间掠过的爽快夏风。
起舞的白色连衣裙。跳动的长长三股辫。
当其中的一件事情被想起后,就像书页被翻动一般,其他的也一件件地不断浮现在脑海之中。
沐浴着燃烧般的夕阳,解开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飘扬,瞳孔中放着光辉,喊着「你来啦!」向我跑来的远子学姐。
因为害怕幽灵,一副快哭的模样蹲在我的床上一动不动,「为了不让幽灵来,我来替你把风」一边颤抖着一边说大话的远子学姐。
在小小的书店之内,高兴地挑选着礼品的远子学姐。「请用礼品的包装」在收银台前声音兴奋的远子学姐。焦茶色的包装纸。金色的丝带。
在百合与秋良的书房。坐在长椅之上翻着书页的远子学姐的幸福微笑。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两人一边看着同一本书,一边说着登场人物的台词。
宛如瀑布的水流落入深渊一般,情感充溢上来,已经完全无法停止了。
那个不可思议的夏天。
怪异而美丽的花与月的故事。
头上披着雨衣,在雷雨交加之中,虽然因为黑暗而胆怯,但是却拼命地来寻找我的远子学姐。
我的呼喊声。
牵在一起的手。
在黎明的微亮光线之中,渗出泪水的,寂寞眼神——
垂下眼睛,注视着我睡梦之中的表情的远子学姐。
从唇间流出的虚幻般的低语声。
——这样的时间……还能持续多久呢?
在现实与虚构的缝隙间,即使是现在也好象要融化消失一般的远子学姐。
背对着我不停地重复着「不能说」,仿佛情感就快溢出来了一般紧紧地抓住我。
「心叶总是欺负人!」学姐咬紧着牙诉说着。
那时被远子学姐咬的手背,带着灼热,开始一阵阵地发出疼痛。
——不会忘记的。
——因为,是和心叶在一起度过的时间。
在被月光照亮的小路上,和我手牵着手,目光温暖地微笑着的远子学姐。
——不会忘记的。
如梦般——如故事般的夏天。
——不会忘记的。
胸口在颤抖,热乎乎的东西几次要冲上我的喉头。眼睑发烫。
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啊……!
却在现在,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回想出来啊!
那时远子学姐在向我隐藏着什么。
但是,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月光下,宛如美丽的鲜花般地露出温柔微笑。
为什么我会忘记啊……
那个早上,轻轻拂去垂在我脸颊上的长发,轻声低语的远子学姐,明明是那么的悲伤——!
手里握着系着桃色小球的手机挂坠,我蹲在了地毯上。
忍耐着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记忆与被刀刺一般的痛感,我咬紧牙关,心情低落。
母亲在楼下喊着「吃晚饭了」。但是,现在的我不能去。
这样痛苦扭曲的表情是不能别人见到的。胸口发胀,仿佛整个身体就快裂开,身体无法动弹。喉咙发热。眼睑也像燃烧着一般。
强忍不发出呻吟,我忍耐着持续的疼痛。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远子学姐的洁白的手和温柔的笑容。
那晚我无法入睡。
明明和琴吹同学一起度过了那样愉快的时光,脑海里却满是远子学姐的事情。浑身疼痛,感觉快被撕裂了。
窗帘的另一侧变白的时候,我的眼睛变得红肿,喉咙干渴异常。
慢慢地下了床,穿着睡衣到一楼的洗漱间,用温水洗了洗脸。镜子中映射出的我,异常疲惫。
今天早上,明明约好了和琴吹同学汇合的……
又洗了一次脸——这次是冷水,我拍打着脸,希望能够转换情绪,但是脑海中远子学姐的面容却挥之不去。
换好制服,将母亲做的培根煎蛋、莎拉、烤面包片硬塞进嘴里。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有过。
在文化祭的早晨。
因为痛苦的芥川和自己重叠,因为害怕受伤而逃避的时候。
手里拿着罗伯特·勃朗宁的诗集的远子学姐,站在雨停的路上,沐浴在晶莹的光线之中。然后对着我微笑。
——早安,心叶。
我穿上大衣,比平时更早地走出了家门。
外面天空灰蒙蒙地阴沉着,空气也仿佛冷得能把人的手冻僵。
离开地形复杂的住宅区,来到笔直向前的两边都是行道树的路上,也没有出现正在看着书的文学少女。
远子学姐,不可能在的。
这个事实让我的胸口就要裂开了。
很快就是和琴吹同学约好的汇合地点的便利店了。我必须笑啊。
用力握紧冰冷的手,嘴角努力牵扯出笑容,在转过街的拐角时——
「早安,心叶。」
远子学姐,站在那里。
制服上套着深蓝色的厚绒大衣,手里拿着书包和纸袋,呼着白气,温柔地微笑着——
我茫然了,之后脸颊和大脑就像着火般的发烫。因为内心的动摇,心脏狂跳不已。
为什么,远子学姐会在这里!
幻影?
不,不是的。
——是真人。
几天前,像病人一样青着脸,出现在我家,声音颤抖地责问着我的远子学姐,现在正用着和以往一样的温和眼神,注视着我。
「我是来还围巾的,因为考前复习很忙,很难见到你。」
学姐手中的纸袋向我递来。
「……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远子学姐的口吻和看我时的眼神,因为过于平常了,我头脑混乱地问着。
「只是一小会儿哦。」
但是,接过纸袋时,一瞬间接触到的前辈的手,如同冰一样的冷。
「心叶,眼睛肿了啊。睡眠不足?」
为什么要为我这样的人担心啊。
喉咙就像被用力勒紧了一般,这太没有道理了,这种愤怒的情感在升腾。
明明对我隐藏了真相,明明无视我的意志,强求我写小说——
那么又为什么要关心我?明明自己的手比我要冷很多……!
「晚上一定要睡好啊。即使睡不着,总之先躺下闭上眼睛。这样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睡着了。」
一边用像姐姐一般地口吻说着,一边打开了书包。
「接下来是附赠品。」
前辈从书包中取出有光泽的细长袋子,微笑着让我看了看。
「昨天是情人节对吧。」
袋子是紫罗兰色的玻璃纸做成的,上面还结着金色的丝带。
我接到手中,沉甸甸的。
「巧克力……」
「不,是羊羹哦。」
远子学姐若无其事地回答着。
比起巧克力我更喜欢羊羹,以前,我好像说过。
「是义理羊羹喔。」
只是一瞬间,学姐用寂寞的眼神注视着我,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真的只是淡淡的、虚幻的微笑。
「因为是义理的啊。」
一年前我见到的那如同太阳一般的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和现在的学姐相重叠,胸口好像就快被压垮了。
远子学姐很快又变回明朗的表情。
「那么,就在这边分别了哦。围巾真的很谢谢你。
告别了。」
说完,转过身去。
不是下次再见。
「告别了。」
远子学姐说的话,让我心底涌现火一般的焦急。
空气冷得就像利剑一般刺着我的皮肤,云层很厚,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失去了生机。
远子学姐要走掉了!
要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我正想追过去喊请等等,突然看到的事物让我胸口一窒。
琴吹同学从对面的拐角不安地弹出头来张望着。
「……!」
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般地停止了。
燃烧的冲动,就像突然被冷水浇头一般。琴吹同学双手紧紧交叉在胸前。用祈祷般的伤感目光看着我。
远子学姐纤细的后背——虚幻地摇晃着的长长的三股辫——在渐渐远去。
我说不出话来。
「……」
在冰冷的早晨的道路上,我与琴吹同学,相对而视了一会儿。
远子学姐的身影在街的拐角消失后,琴吹同学强行做出了一个笨拙的微笑。
「在去汇合地点之前碰上了学姐吧……」
「……是啊。」
我的嘴角拼命地用着力。但是这样看上去像是在笑吗……
「和远子学姐也是约好的?」
「不,学姐是来还我借给她的围巾的。羊羹是附赠品……」
「是吗……」
可爱的袋子包装的,不是巧克力而是羊羹。关于这一点琴吹同学没有说什么。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我和远子学姐的谈话的呢。我又是用怎样的表情看着远子学姐的呢。
「呐,要迟到了。去学校吧,井上。」
看着尽全力想微笑出来的琴吹同学,我的胸被勒紧了。
我「嗯」地回答了一声。把羊羹的袋子放进了纸袋。风刮的很猛,我缩起了脖子。纸袋里抽出来的,刚还回来的白色围巾,散发着紫罗兰花的芬芳。
——告别了。
围巾上浮现出远子学姐微笑的面孔,痛苦从喉咙的深处涌上来。
为了驱散这种感觉,我正准备随随便便地把围巾给围上——
琴吹同学突然把她的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吃惊地看着她,琴吹同学的嘴巴弯成了「へ」的形状,低敛着眉,就快哭出来了。
「这个围巾,送给我……不可以吗?」
「诶?」
「正好想要这种颜色的。」
琴吹同学拼命地抬头看着我。放在我手背上的手在颤抖。
「我想要,井上的,围巾。」
在琴吹同学的手掌之下,在那个夏天被远子学姐咬过的手背,像被烙了一般地烫。
「……嗯。」
我苦笑着点点头。
「可以啊。」
「井上,给我……戴上吧……」
按照琴吹同学的要求,我两手抓着围巾,轻轻地绕在了琴吹同学的脖子上。琴吹同学屏住呼吸不安地看着我把围巾绕了两圈。从围巾上松开手时,感觉就像,远子学姐的洁白的手从我的手上滑落了下来。
「这样可以吗?」
琴吹同学用快哭的表情明朗地微笑着。
「嗯,谢谢。我很高兴。会好好珍惜的。」
与远子学姐的羁绊被切断了。我一边感受着这种痛楚,一边看着琴吹同学的笨拙的——竭尽全力的笑脸,心里想,这样就好。
围巾放在身边的话,一定会让我想起远子学姐的。所以这样就好。
因为,琴吹同学也在笑着。
直到学校附近我们都牵着手。
想起手毬的手机挂坠忘在了家里,是在我到了教室的时候。
◇◇◇
拓海君去世已经有七年了吧。
直到现在我还时常想起他的事情。
在新宿的大楼前,和加奈约好在那里碰头,好像是我有些迟到了。就这样,素不相识的男孩子向加奈搭话了。
明明加奈不耐烦地把头转向了一边,他却一点不灰心,表情是那么兴奋、明朗、充满魅力——
这就是拓海君呢。
虽然那时加奈用冷淡的语气说着拓海君的事情,「是酒吧的猎头。吊儿郎当的,太差劲了」。但是我从心底里吃了一惊,居然有人有勇气,介绍加奈去酒吧工作!
大部分的男人因为加奈太过美丽,连和加奈说话都会犹豫。拓海君却毫不在意。
那样厚着脸皮接近加奈,即使被无视依然开心地继续着谈话的男孩子,我是第一次见到。
加奈和拓海君开始交往,是在那之后半年吧。
为了给远子庆祝第一次女儿节,请加奈来我们家时,加奈竟然是和拓海君一起来的。
听拓海君说是因为在新宿的同一个的地方偶然再次相遇。「这是命运吧!是吧?是吧?结衣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口吻和半年前一样明朗轻快。
那时我第一次知道拓海君是十八岁的未成年人。
因为太年轻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担心加奈和拓海君的交往。而且拓海君因为猎头的工作,和各种各样的女人有往来,是那种麻烦事多的让人吃惊的孩子。
不过,虽然拓海君的身体长大了,但是也有像孩子般坦率、纯粹的地方。
善于撒娇也善于认错,看着他用那顽皮的眼睛说「对不起」时,不知不觉地表情就松弛了下来,原谅了他。
拓海君真像是个让人费心的弟弟。因为我照顾他不少的事情,拓海君居然叫我「结衣姐」。
小远子只要一靠近过来,拓海君就把她高高举起,笑着说「长大了以后就到哥哥家来做新娘」,让人看着不由地微笑起来。
而且,拓海君还擅长倾听。
就像变化无常的猫咪一样。虽然任性而为,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你的身边了,认真地倾听着你说的话。
「结衣姐,有什么烦恼吗?可以的话说给弟弟听听吧。」
听到拓海君用随意的口吻这样说时,我吓了一跳。
因为,我是不可能有什么烦恼的。
「真讨厌,拓海君。你打算对我讲什么人生道理?我是成不了这种谈话对象的啊。因为我非常幸福呢。」
「真的?最近你都没有睡好吧。」
「这是之前就开始的了。我等着文阳,不知不觉就夜深了。因为,在文阳到家的时候,我想能对他说一声,你回来啦,微笑着迎接他。」
「你老公,总是那么迟回家么?到底在干什么?」
「当然是在工作啦。而且自从远子出生之后,在最后校正工作之外的时候,都会回家来的。休息日也是陪远子玩。」
但是,加奈。
我太幸福了,反而感到害怕。
◇◇◇
「啊——果然来晚了。都怪井上!」
「对不起。」
在晨会就快开始的时候,我俩跑进了教室。
看见我俩大口地喘着气,森同学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看这个样子,昨天进展顺利啊。居然一起上学,真大胆。」
「这个,那个……!」
森同学低着头盯着我焦急的面孔。
「七濑的巧克力好吃吗?」
「……好、好吃啊!」
「哇!呐、听到了吗?七濑?太好呢了——恭喜!我也放心了呀——!」
森同学抱住了琴吹同学。
「声、声音太大了,森!」
琴吹同学翻起了白眼。
老师进来了,我们总算能去自己的座位了。
琴吹同学在猛敲短信。大概是对森同学说不要说多余的事情吧。
我注意到芥川的座位今天也空着,吃了一惊。
居然连续休息两天……
身体情况很不好吗。过会儿给他发个短信。
开始上课后,像烂泥一般的疲劳感降临在我身上。身体很累,头脑一片空白。好像所有的感官都麻痹了,心的感知能力也下降了。
今天早晨,与远子学姐相会时说话的事情……还围巾的事情……告别的事情……远子学姐温柔地微笑的事情……感觉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
不、不是这样。
微弱的痛感在刺痛着我的心。
让心变得钝感,变成无法感受到外界的状态。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胸口就会被撕裂开来。我会追上去,抓住学姐的手臂,像小孩子一样哭喊。
会哭着责问她,你所背负的秘密是什么?不告诉我就这样离开不是太卑鄙了吗?
休息时间,琴吹同学被森同学抓住了,好像是在盘问昨天发生的事情。琴吹同学红着脸,噘着嘴,瞪着眼睛。
我给芥川发完短信后,就坐在课桌前发呆。
窗外是一片草木枯黄的灰色风景。
这场大雪,说不定还会继续下去……
第二节课是英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芥川的回信么?
偷偷地确认了一下发信者,原来是琴吹同学发来的。
我吃惊地向琴吹同学那边望去,琴吹同学红着脸把头转到了一边。
『午休的时候,要在空教室,一起吃午饭吗?
这可不是森教我这样做的啊!
另外,你忘记交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啊,手机挂坠——忘在房间里了!
此时我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之处了,慌忙回复短信。
『对不起。忘在家里了。下次来拿
午休的事情,OK』
琴吹同学用非常紧张的表情盯着手机的画面。
然后,偷偷地向我望了望,害羞地稍微微笑了一下。
那之后头又转到了一边,再也不向我这里望了。
课快结束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琴吹同学……?
躲在座子低下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一条短信。确认发信者时,我的脸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一样,从之前的迟钝感觉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流人!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大脑和喉咙发热,渗出了大量的汗水。
『游戏结束了。
这节课结束后,请带着你的东西到校门口来』
这种短信,无视掉就好了——!
这样我又可以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去了。
也不用让琴吹同学再露出那么担心的神情了。
我盯着画面盯的眼睛都要发花了,同时咬紧了牙。
宣告课程结束的铃声在头顶上冰冷地响起。老师收拾好教材,走了出去。
教室里充满了休息时间的喧闹。
琴吹同学害着羞,向我走来。
我关上手机,站了起来。
「对不起。午饭的事情,可能不行了。」
「诶?井上——」
我无法再面对琴吹同学,我侧着身抓起书包和大衣快步离开了教室。
全身被火一般的愤怒给包围了。
这是对流人的愤怒,同时也是对优柔寡断的自己的愤怒。
——请了解天野远子。
那么,请停止这种玩弄人的方式,请告诉我!
远子学姐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求我写作!
在楼梯口换好鞋,我向外跑去。因为大衣还抓在手上,寒冷透过制服几乎快把皮肤切碎了。
从被铅灰色的阴云覆盖着的天空上,雪花飘舞落下。
我一边呼着白气,一边向校门跑去。
◇◇◇
Ole-Luk-Oie,加奈知道吗?
就是在安徒生的童话中出现的睡眠的精灵Ole叔叔。
他不穿鞋,悄无声息地走到孩子们的身边,咻地向孩子的眼睛里喷入甜甜的牛奶,让他们睡去。
他的双臂各自抱着一柄伞,将有绘画的伞在好孩子的身上撑开。这样那个孩子一整晚都会做着愉快的梦。
在坏孩子的身上,他会撑开什么画都没有的伞哦。那个孩子不会做梦,会一直沉睡下去。
去世的前一天,拓海君给了我一个紫罗兰色的小瓶。
小瓶是可爱的心形,里面装着细沙般的银色粉末。
——这是Ole-Luk-Oie的睡眠粉。
拓海君注视着我的眼睛,轻声低语。
吃下去的话,所有的痛苦和悲哀,都会像雪一般地消融,也不会再有憎恶、猜疑、妒忌。
就仿佛被神明的臂弯所拥抱一般,纯洁地睡去。
我可以吃掉它,也可以给别人吃。
第二天,拓海君跳进快车道,被上天召唤走了。年仅十九岁。
◇◇◇
雪花黏在我的脸上,融化成不算温暖的水滴。
落在睫毛上的雪,渗入了眼睛,让我的视野变得模糊。
我到达校门的时候,眼前停着一辆出租车。后部的座席的门打开了,有人下来了。
短发,背挺的笔直。
是我熟悉的诚实的眼神——。
芥川……!
为什么是向学校请假的芥川!?现在,他出现在校门口是偶然的吗?还是……
芥川弯下腰,向车内伸出手。好像是在帮助里面的人下车。
咔……
发出微微的响声,铝合金的拐杖撞击着地面。
难道说——
我的呼吸停止了。
雪向冰冷的花瓣一样不停地落下,裙子的裙摆被风吹的不停摇晃。
洁白的肌肤。
纤细的身体。
大大的眼睛。
樱桃色的嘴唇。
「心叶。」
从门的那一侧,向站在门的这一侧的我,发出明快悦耳的呼喊声。
被芥川搀扶着,露出宁静的微笑的,是美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