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你,社长。”
黑羽对向自己发问的少年笑了笑。
有些悲伤,有些喜悦。
重新认识了自己、
虽然在“阿斯特拉尔”的日子实在过于快乐以至将要把过去忘怀——但是这次却重新认识到了自己所缺少的东西。
她轻轻点了点头,走出房间,虽然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却没发出—点声音。
“那么,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关于神隐的线索。”
“嗯、好。”
背对着少年,黑羽转过身去,穿过房间的隔扇,将灵体一溜身穿到厂走廊。
昏暗的走廊里到处都是落下的黑色羽毛。
这是伴随着神隐所留下的,乌鸦的痕迹。
(咦……?)
她眨了眨眼
那些羽毛跟黑羽一样,都是灵体。因为密度非常大,所以大概连翔子那样的普通人都看得见吧——一般说来,这样的东西不可能保留得那么久的。
“为、为什么……”
“……”
(咦……?)
刚要将羽毛拾起釆的时候黑羽转过身去。
好象、听到了什么声音。
(里面……?)
黑羽的眼睛,被古老发旧的屋子黑暗处给吸引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
翔子问正盯着隔扇看的少年。
“啊、没有没什么。”
树摇了摇头,否定翔子的问题。
他正在看着黑羽。这一类的搜索,大多都是交给身为幽灵的黑羽来办的.为了不吓着翔子这样的外行,树时不时还是有些操心。
(……虽然说我,实际上也是一个外行吧。)
树不自觉地心情暗淡下来。
进行了自我恢复后,他又开始不断问翔子一些其他问题。
“那么说来,在发生神隐的前后,你有没有发觉什么异样的事?”
“……发觉什么异样的事?”
“什么都可以说啦。”
听了树那么问,翔子低下头来。
有那么一点点……
“啊。”
她出了一声。
“?”
“也许只有一件事变得不大一样了。”
“不大一样?”
树歪着头,有些茫然。那个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两、三岁的婴孩。
翔子看着他那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然后把挂画旁边的一个小袋子拿了过来。
“这个是……”
“嗯……这个东西,以前一直放在爷爷的枕头边上。”
这是一个护身符。
在像是手工缝制的口袋袋口处,钉着红色蓝色的扣子。”这是在发生那个事故后爷爷做的。”
“事故……”
就是父母去世的那个事故。
“好像是一次山崩。”
翔子小声说道。
“我们去附近远足的时候,大家都被卷进这个灾难中——只有爷爷和我两个人幸存下来。”
翔子闭上了眼睛,仿佛那个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件事以后,爷爷有点变了。他做了那个护身符,一直放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连家都不出-—步。……而且再也不听我说的话了。”
“……”
树也想象着那个场景。
宛如雪崩的沙土波浪。就算想用手拨开也无能为力,到最后鼻子嘴巴甚至连耳朵都被沙土所掩埋.一片泥土的海洋。怎么看这都会让人陷入无限的绝望。
或者说,这也能改变一个人。
“对不起,听我说了那么些令人不快的事。”
“没,没有啊。找才不好意思呢。”
树慌忙低下头来向翔子道歉。
之后、
“那么,那个护身符……”
他刚要伸出手。
——嘎吱
有一个声音。
“咦……?”
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翔子手中的护身符自然而然地就开了,从里面好象滚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符。
符的表面写着一些干瘪的文字。纸巳褪成茶色,上面的红色文字好象写着什么东西。
但是——树看见了。
符的周围,连着一些发光的线。
线。
这说明使用这张符的魔法还没有消失。
“功刀——!”
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大声叫道。
就在那个时候。
突然,整座屋子轰隆作响。
呼啦呼啦呼啦!
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冲破了隔扇,遮蔽了天花板,整间和室被糟蹋得不成样。
呼啦呼啦呼啦!
呼啦呼啦呼啦!
是乌鸦。
而且是很奇怪的歪嘴乌鸦。
乌鸦的嘴已经歪了.翅膀也已逐渐溶化溃烂,露出软乎乎的皮肤内侧。现在天上飞的就是这么—种东西。
乌鸦从走廊处大量地涌出来。像是要将整间屋子淹浸—样。
“为什么……又来了!?”
翔子的惨叫被其他的声音给淹没了。
呱!
那是像在呼唤灾祸降临的,妖怪乌鸦的叫声。
呱!呱!呱!
无数个这佯的声音回响着、共鸣着,压倒一切。
充斥着、笑着、爬着、嘶哑着。
漆黑的羽毛和与灾难的鸣声,充斥着旁间的每个角落,从内部破坏和凌虐这间屋子。就像是被捣碎的烂泥一样,啪嚓啪嚓、啪嚓啪嚓,羽毛和肉散乱在塌塌米上。
那股恶臭。
就连闻到这股恶臭的鼻子也像要跟着腐烂一样。
“……啊。”!
树突然感觉喉咙很渴。
身体和心脏极其不舒服地僵直着。他输了。实在是太害怕了,甚至连想昏倒都做不到。
“——讨厌!”
乌鸦啄着翔子,发出了悲惨的叫声。
一听到这声音,
“功刀!”
树像是条件反射似地身体动了起来。右脚伸向前,拼命地拍打乌鸦,保护着少女。
“呱——!”
但是,突然,他的膝盖跪坐在地上。
在右眼里——在眼罩的深处,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巨痛。像是被刀子戳穿一样灼热。那种痛苦,仿佛大脑都会溃烂。
在一片红色的巨痛中,树醒悟过来。
(不对……!)
他确信。
那阵随着巨痛而袭来的东西,少年是知道的。那种感觉,就像是穿过眼罩,硬是把影象强加到自己的脑海内。
(这个……绝对不是什么……神隐……)
只有思考还在继续进行着。
手指一根都无法自由活动,身体被呕吐和巨痛所占领着,树痛苦地拼命在地上翻滚。但是无论他怎么翻滚,痛苦也没有丝毫减轻。
“功刀……”
5
还瑰。
呼唤魂魄。
泰山府君的法术。死返玉之秘术。
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魔法系统里,其名称各不相同,但实际上指的都是一样东西,其真实目的都是要“让死者起死回生”。
应用这种魔法,尽管完全的死而复生是不可能的——早应升天的亡魂在极短的时间内又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为其中蕴含着将生命以不自然的形式继续延续着这种含义,所以这在所有禁忌中也是最为严重的一类。
猫屋敷一边冲下险峻的山路,一边说道。
“你知道五年前功刀的父母去世的事情吗……?”
穗波稍稍地想了一下。
“啊、嗯。据说……是死于山崩之类的。”
“听说只有功刀和她祖父两个人幸存了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跟现实有那么一点点差异。”
“差异……?”
猫屋数点了点头。
“根据穗波的调查,那还魂咒物的外流,也就是大约五年之前的事吧。”
“啊……”
面对着有些发愣的穗波,猫屋敷继续说道。
“如果说他爷爷的那伤是致命伤的话又会怎样呢?如果说他虽然溜出医院逃回家里,但实际上他那个时候已经濒临死亡了又会怎样呢?”
“……也就是说,她爷爷触犯了禁忌。”
让死者起死回生。
那种程变的法术,首先人类就无法完成。就算再怎么想对禁忌出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功的。
但是。
如果是想要让已不久于人世的自己再稍微多活几年呢?”J
如果在这五年里,只在施了法术的屋子里生活呢?
“……”
穗波有些愕然。
这应该是一种执着,想要继绰活下云,然后触犯了禁忌所引起的一种咒波圬染。
说不定,在山上所堆积的那些石头也是为了缓和这种咒波污染吧。如果不马上洗净这股咒力的活,很难保证不会发生第二、第三次异变。
“啊!”
“发生了什么事,穗波?”
面对转过头来的猫屋敷,穗波问道。
“这个工作……现在谁在做?!”
“是谁……啊啊!”
猫屋敷再次睁开眼睛。
魔法师经常要将咒力从自己的身体里发散出去。虽然也不至于会引起咒波污染,但是那种“力量”如果近距离使用魔法的话,确实是会受到些影响。特别是对其他的魔法系统而言,甚至会产生致命的变化。
这种现象叫做“咒波干涉”。
每一个魔法师都可以进行回避——
“但是黑羽的话——还……”
面对猫屋敷的回答,穗波倒吸了—口气。
“本来可以说……这法术能够维持五年本身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奇迹。就像水倒在杯子里快要溢出来一样,应该就处在将要崩溃的边缘。如果发生稍微那么一点点的咒变的话……”
其他东西实在准以用言语来表达。
还没等猫屋敷回答,穗波就先走一步了。
“穗波!”
“——我先走了!”
跨上手上的扫帚,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夕阳里。
6
所有的一切.好象都被漆黑的羽毛所湮灭了。
不管是空气还是空间都被乌鸦所掩埋,伊庭树这个人的存在,像是随时都会消失。在这种黑暗不祥的沉重压力下,一切都被毁灭——。
消失。
消失——
消——失——
“……”
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树……”
有一个声音,
一个很耳熟的声音,是谁?
“呜……”
倚着那一个声音,树想拼命地睁开眼睛。
眼睑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就像是被铅给焊接上了一样。
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了双眼——在他面前,是一个半透明的少女。
“黑羽……”
“我、我听到走廊这里有奇怪的声音……然后就急忙赶回来了。然后发现……树还有……功刀都……被乌鸦袭击了……”
树看着泪眼汪汪的黑羽,注意到了一件事。
在自己和黑羽的周围大约数米的空间内,妖怪乌鸦们都进不来。
那是少女所具有的一种能力——骚灵现象。她的念动力甚至对灵体都有效果。因此,可以化做一张结界,阻止乌鸦们的进攻。
但是,那并不能永远持续下去。
呱!
不断涌现的乌鸦慢慢地侵蚀着骚灵现象的空间。
“……痛。”
树勉强撑着坐起夹,手扶着眼罩。
不再那么巨痛的右眼但仍没有发生很大变化。是因为这个咒波污染吧。可能对咒力产生过敏反应的右眼,直接增加了大脑的负担。曾经有人警告过他,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命就很难保住了。
(尽管如此……)
树一直耿耿于怀自己右眼所能看到的东西。
耿耿于怀的价值,就在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上面。
“黑羽……你知道吗?”
“知,知道……什么?”
“这些乌鸦……和黑羽你是一样的……”
“和……我?
黑羽脑袋上冒出了个大问号,树又转到其他活题上。
“你刚刚在走廊那听到的声音是怎么样的?”
黑羽刚刚才说过这么一句话。
——在走廊那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嗯……没错,对了,是,‘我不会走的’……”
“……是吗。”
树落寞地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接着,他转向旁边的声音出处。
“伊庭……”
翔子撑起身子。
然后,她睁开眼睛。
她也发现了,惹人讨厌的乌鸦已经远离了自己。
“这是——伊庭干的吗?”
“……不是我干的!”
树淡淡地对少女笑了笑。
“但是……已经没关系了。……虽然我刚刚说我不是魔法师……”
他紧紧地按住眼罩。
“因为有一个魔法师帮助了我们。”
树说道,透过那个眼罩,少年看得见。
但是,这种程度还不够。
还要更里面。
还要更底。
还要,——更接近本质。
看到。看到。看到。
少年的右眼——就是这么一样东西。
魔法师们,也称之为妖精眼。
但是,这是有代价的。刚才的巨痛更为强烈,直接将神经化为了炙热的地狱之火。已经被污染了的咒力,甚至侵蚀到了树的灵魂。
(尽管如此——)
乌鸦们,越来越近了。
因为黑羽的骚灵现象已经越来越弱。
“……黑羽……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吧!”
“……”
树对支撑着结界的少女悄悄说了几句话。
“……那么……那个……只要作出形状来……就可以了吗……”
当确认黑羽已经同意后,少年这次将目光转向了翔子。
“功刀。”
“嗯?”
“你往上看看。”
树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一直盯着奇怪的乌鸦在看。
有些乌鸦的半边身子已经溃烂。还有些是肉已溃烂露出了骨头。还有些乌鸦翅膀上蛀虫横爬,像脓疮一样粘在上面。
光是这么一看,全身都毛骨悚然。
睑上的血色渐渐消失,膝盖也不听使唤地颤抖——但是少年还是继续说。
“将这个魔法——恢复为其本来形状——!”
呱!
一只乌鸦挣脱了咒语的束缚。
弯曲的嘴突出来。迅速地,像是要轻而易举地贯穿人的头盖骨,它自以为能够成功地向少年的脑袋上一击。
树用拳头回了它的攻击。
“——给我回去去去去去!”
叫喊的同时,树也在祈祷。
拳头贯穿了乌鸦的嘴,还听到了肉撕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贯穿了整个和室。
那是翔子本应听不见的,黑羽的声音。
“——回去!”
轰的一声。
世界——颠倒了。
*
——翔子看见了。
那是一间小小的病房。
她立即就明白乐,那是在五年前事故发生后的不久。因为那实在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回忆。
消毒药、刺鼻的药味。
异常安静的,深夜的医院。
“不要离开我……”
在那里,一个小女孩正在啜泣着。
那个小女孩是翔子。是五年前,上小学五年级的翔子。
她紧紧地偎依着床边.床上躺着的是她祖父。
爸爸妈蚂从集中治疗室被送出来后,虽然并没盲人对她说,但是她却不自觉地感觉到——他们已经离开人世。
所以,翔子才这么说。
“我不要连爷爷……都离开我……”
这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
那个时候祖父已经很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尽管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外伤,但是他自己很清楚,内脏受的伤是致命的。
但是。
所以爷爷才会这么说。
“我不会走的。”
“爷爷一定哪里都不会去!”
虽很明白自己的身体将要消亡,但是他还是跟翔子做了约定。
正因为这个约定——所以他才向绝对不能触犯的魔法,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
仿佛虚幻的白日梦般,闪亮的幻影在刹那间消失。
但是,这个幻影却带来了一个新的奇迹。
当翔子回到现实的时候,无数片破碎的乌鸦羽毛在向一个地方集聚。
终于,集聚在一起的羽毛渐渐形成了一个形体,那是翔子很熟悉的一个人影。
“啊……”
翔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以看出那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算之前看到了多么怪异的事物,但现在眼前的这个现象对她而言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翔子叫出声来。
战战兢兢地,仿佛说错了什么话就会一切都化为泡沫,她呼唤着。
“——爷爷……?”
在她旁边,黑羽专心致志地念诵着什么。
“……”
——这叫做显现现象。
这是以灵体作为材料,组合成特定形体的一种特异功能。
刚刚黑羽就是将乌鸦进行分解,然后以树眼中显现的影象为基础,找出引起咒波污染的原形。
也就是说,将老人复苏,变回原来的形体。
这个形体与黑羽相同——都是一种幽灵的形体。
“——爷爷……?”
祖父的幻影看着呼唤他的翔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走的……”
翔子听到了那么一句微小的声音。
“爷爷一定哪里都不会去!”
“啊……我……”
翔子已经明白了。
爷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谁、说了些什么,爷爷才做了这么一件事呢。
……啊啊。
爷爷并不是突然性情大变。
“所以……才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不管是执着于古董也好,还是从来不踏出大门一步也好,都是魔法在作怪。
这五年之间,让濒临死亡的身体再次回生,总算凭着魔法延续了自己的生命。为了不让自己的孙女孤单寂寞,仅仅为了这个原因,老人甚至愿意触犯禁忌。
但是……那种愿望变得有些扭曲了。
哎,这个已经变得扭曲的结果,就引起了这次的咒波污染。
“——有什么、想对爷爷说的话吧?”
有一个其他的声音插了进来。
“伊庭……”
翔子转过头去,少年按着眼罩,温柔地对她说。
“约定……是两个人之间做的吧?”
少年说着,气息渐渐变得微弱。
他的脸色发膏,笑了笑,继续说道。
“所以说……仔细想想。为什么……功刀要做约定呢?为什么……你爷爷他要那么地努力遵守这个约定呢?”
“为什么……?”
翔子再一次转向祖父。
祖父的幻影渐渐分崩离析。
因为黑羽的显现现象,已经到达极限。
溢出的咒力再一次堕落成咒波污染。祖父的身影也渐渐崩离,腐烂的乌鸦们又再次回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
“翔子……”
这是抚摩自己头时候的声音。那一双宽大、温暖的手掌。
“……啊”
那个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她剧烈地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
最初这声音十分微小,但是接着,翔子大声地喊出来。
“我……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说,爷爷,你走了我也能照顾自己的!”
——接着。
翔子看到,祖父像是在微笑。
光影四射。
咒力如花朵般散开。
但是,这到底不过是把“核”给除去而已,并不意味着咒波污染已经消失。
充斥在屋子里的咒力,立刻就填补上“核”的空白,聚集起来形成更令人生厌的形体。
“树——咒力还没消失!”
“没关系的……”
树顺着黑羽的声音望向天花板。
那一瞬间、
“我祈求!以力之顶点,天地槲寄生保护吾、粉碎东边的灾祸!”
乒——残存的咒力化为碎片。
风扬起。
好象有什么东西,扎上屋子的天花板。
那是一种仿若秋风扫落叶般将污烛的空气一扫而空,虽惊人但是却十分清新的魔法。犹如一把竭尽全力冲破、拂拭、清除咒力的降魔之剑。
“这是槲寄生——穗波?!”
“高……高濑?”
黑羽和翔子,都不约而同相继叫了这位骑着扫帚的少女名字。
但是,穗波一下扫帚,就径直走向树。
“社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好厉害啊,你果然还是赶上了。”
面对着穗波的问题,树苦笑着。
少年视线渐渐移向脚底。
“那么、社长——没事吧?!”
“谢谢……穗波。”
他小声说道。
然后少年倒进了有着苍冰色瞳孔的魔女怀里。
7
第二天的傍晚。
树累得像一滩泥似的趴在“阿斯特拉尔”的桌子上。
再次旷课没去学校,却因要进行一些关于这次事件的后续工作,公司这边想请个假都不行。
现在在他眼前的,是堆得像山一样高的文件。
跟往常一样,有一些魔法和社长的课本,还有要向“协会”提交的咒波污染净化报告等公文以及一系列的文件,用山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辛苦了,树。”
“啊……谢谢。
树接过黑羽递过来的药草香茶,好歹眼睛抽出空来向上望了望道了个谢。除了昏倒之外都没能安安稳稳地睡过一次觉,现在眼睛四周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总觉得有些可怜。
树像滩泥似的一直伏案桌上,突然问道。
“那么说起来……功刀她爷爷到底是一个什么魔法师呢?”
“修验道。”
坐在他斜对面的猫屋敷回答说。
猫屋敷正在为杂志写稿子。他一边滴溜溜地转着钢笔,一边埋头拼命地在原稿纸上奋笔疾书。
“你说的修验道,是指……例如那些在山野中修行的人?”
“没错。所以说,那些乌鸦也能够说明这个问题。乌鸦是修验道——特别是与熊野神道所结合的神使。”
神使。
简而言之,就是神的使者。
翔子的祖父就算使用了乌鸦作为媒介,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那么说,神隐也是……”
“修验道接触山的神隐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十分正常的。顺带一提,在山中留下回声这也是天狗的所为——也就是修验道的其中一种技艺。恐怕是……在自己离开人世后,通过神隐这种权宜之技,让功刀能够有所领会。”
回声。
就是所谓的神隐,登山时的笑声。
那并不是嘲笑,而是一种爽朗的笑声吧。
那是希望能亲眼看到孙女的幸福的——已经死去的祖父的,最后的笑声。
“……是吗。”
树想象着那个场景,不自觉地望向远方。
这一次,翔子的祖父,就能毫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你还真有闲空为别的事忧心啊。”
穗波突然叹着气走进来。
她那边也刚完成“协会”的派遣,回到了“阿斯特拉尔”。只是与树不同,她今天去学校上课了。从这方面看来,这到底是体力方面有差异呢,还是人的领悟能力有别。
“哇.果然还是不行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工作放在第一位。要是我这次没有及时赶到的话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穗波发着牢骚,嘴撅得老高。
“那个啊……哎,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要是穗波的话一定会过来的。”
“……”
少女听到这句话,脸颊上泛出一片红晕,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
“你就这么想当然了!那么暧味的判断,要是社长你遇到了危险那就玩完啦!”
“对、对不起。”
面对穗波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树缩了缩头。
“……也没什么的。”
穗波的态度软化下来。
本来就没料到这是个坦诚听他人说话的少年。但是,看到他这样胡来没出息的样子,心想要是他稍微能还击一下就好了。
他真的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担心吗。
然后,穗波有些心神不宁地拿起书包。
“这个,是今天上课的笔记——”
她刚要开口。
铃铃,事务所响起一阵铃声。
那是玄关的门铃。
“啊,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树像是逃出去似地跑到玄关,这时门开了,树倒吸了一口气。
“功刀。”
“你好啊,伊庭。”
只见功刀翔子站在那里。
“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啊、啊、是啊。功刀你也还好吧。”
“我嘛……伊庭不是保护了我吗。”
爷爷他也保护了我,翔子说道,把手伸向学生书包里。
“今天伊庭没来上课。——这个是我做的笔记。”
翔子轻轻递过来的,是一本笔记本。
本子像是特地新买的,从第一页上面开始密密麻麻地写着上课的内容,不难想象,这其中一定花了不少的心血。
“谢、谢谢你。”
“我才要……谢谢你呢。”
马尾辫甩了甩。
清风袭来,吹拂起翔子前额的头发,那副光耀夺目的表情把树给惊呆了。
在这次的事件中,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翔子打自内心的笑容。
“那么我走了。”
翔子离去后的许久一段时间里,树还愣在那里。
他还能感觉到心中仍然留存着那个笑容。那一定是比任何的东西都重要的,对这次事件的报酬。
然后他转过身来。
“啊,对了,穗波,你刚刚说的什么来着……”
“……什、什么都没说!”
穗波啪地把笔记本藏到自己身后,一个劲地摇头。
“好了,快好好做你社长该做的事吧!就算是这次洗净了咒波污染,但到头来还仍然是赤字吧!”
“啊!啊啊啊啊啊!什、什么乱七八槽的啊?!”
“不要给我顶嘴!”
轰——一声巨大的雷打到“阿斯特拉尔”事务所里。
*
“咦”
似乎听到了树的惨叫,翔子走到一半的时候回过头来。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她这时正在嵌有“阿斯特拉尔”的招牌的巷子里。
巷子里的风刮起了少女的头发,遮住了双眼。
她想起来了。
“翔子要幸福哦。”
想起了说这句话时祖父的笑容。
世许这——辈子都不会忘怀吧,祖父那最后的微笑。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13
哎呀吁,好久没有接到那么正式的委托啦。
无论何时何地,既是猫咪们朋友又是猫咪们恋人的探索者。
众所周知,就是我猫屋敷莲。
终于可以把拖欠已久的媒气费和水电费还有咒物的贷款等东西给还清了。哎呀不对,其实是正在烦恼着到底要不要增加两本连载呢……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泪)
要是还要再增加的话,我要死定了。
言归正传,现在进行工作报告。
功刀家的咒波污染已经全部洗净了。
本来是由于她爷爷的意念而残留下来的东西,听以既然已经实现了他的愿望,消亡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容易净化的咒波污染。
功刀的爷爷是多么地想念她啊。
啊啊,对了对了。
再补写一点。
是关于“协会”的事。众所周知,“协会”很忌讳触犯禁忌的魔法师。所以有些时候,甚至要将这些魔法师们仍然活着的后代给斩草除根。
但是这—次,好像是留下了活口,理由是因为功刀并不是魔法师的继任者。反过来说,如果功刀作为魔法师来继承遗产的话,会再次受到“协会”的关注。
请大家注意了。
那么到达里这篇日志就……
……啊?对了?
现在仔细算算,这次委托过后,包含咒波污染的洗净,结果还是赤字?煤气费和水电费还是没法付清?
那么社长!快去就委托吧!拼命地去接委托吧!专心致志地去接委托吧!
猫屋敷莲<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