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緹,其實我——」
「我們准備好了,短生种!」
就在這個時候,一身游牧民族打扮的吸血鬼們回身而來。為了万一暴露在紫外線之下時得以保護、同時還有遮掩面貌的考量,除了眼睛以外,整張臉都用白布蓋住。
「該走了!動作快!」
「知道了。」
此時由亞伯臉上閃過的,是混雜了安心与失望的微妙神情。不過也只是一瞬間。那神情迅速消退,然后對著仰望自己的少女下達命令」
「好,請隨他們一起行動。下面的人很快就會上來。我先稍微陪他們玩玩,隨后就到。」
「……」
青金色的眸子里沸騰著焦躁,不過艾絲緹嘴里卻什么也沒說。想必是沒有說出口的必要吧。在那迅速轉身的背影中,連和解都拒絕的意圖正如熱气般蒸騰著。
亞伯用略帶寂寥的神情,目送著那纖細的身影、以及兩名長生种的身形步入隔壁房間——
「好了,看來我得奉陪一下這些麻煩的客人。」
在仿佛鼓舞自己似的自言自語之后,他也轉過身去。
白色大理石階梯朝著挑高的一樓大廳畫出柔緩的弧線。隨著帶有纖細雕刻的白檀扶手,一路發出清涼水聲的是小小的階梯狀水道。那是為了汲取涼意,在這個區域的宅邸之中經常見到的設計。
「唔這個應該可以用。」
在看似扎實的扶手旁邊,石獅子正朝著迷你瀑布吐出水花。抬眼望去是從天花板吊燈延伸而下的電線,亞伯肯定似地點頭。接著用槍托底部朝無辜的雕刻砸了下去。可怜的獅子雕像就這樣碎成一片翻倒在地。
樓下掀起騷動,是在水滴從迷你瀑布之中溢出,附近地板濕成一片的時候。
「那邊那個男的,不准動!」
一樓大廳傳來威嚇的聲音。
穿著黑色野戰服的男子們,用卡賓槍口以及吃人的視線,對著階梯上面的神父。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這里會有神父?把名字和所屬教會報上來!」
「我是亞伯奈特羅德。國務院的人。」
俯視著看起來像隊長的大胡子男人,亞伯一臉輕松地回答。
「我正在搜索絲佛札樞机主教襲擊事件的犯人倒是你們,你們是特務警察吧?為什么异端審問局的下屬會來這种地方?傷腦筋。這樣可是侵犯到國務院的地盤哪。」
「少羅嗦!不要自以為是的胡說八道!」
紳士的狂言,得到的回報則是粗野的謾罵。
「我們正在進行治安活動。受命要將宅邸之內的人通通拘捕。你給我馬上解除武裝趴下!」
「我才不要。」
「你說什么?」
自樓下吹拂而上、帶有敵意的气氛正在急速上升。不知道是沒有察覺,還是察覺了卻故意忽視,神父頗為不悅地嘆了口气。
「其實我也不想在這种地方跟你們吵架。可是呢,我也是受命而來要是沒有上司指示而擅离職守,之后可是會受到慘無人道的待遇。」
「不要講些有的沒的,快點听從指示!你那個不在場的上司,對照正在現場的我們——是哪邊比較危險,你自己好好考慮。」
「噢,那絕對是我的上司。」
亞伯毫不迷惑地回答。
「要是惹毛了她,那可是舉世無雙的恐怖。之前經費結算超支的時候,她就帶著淡淡的微笑問我說‘對了,你看腎臟能賣多少价錢?’。我夜里三不五時還會作惡夢」
「該死的家伙,敢瞧不起我?」
神父仿佛被触及了什么精神創傷似的,抱著頭嘰咕嘰咕地喃喃自語,特警隊長則用紅外線般的視線瞪了他一眼。
「不管他了,突擊!遇到抵抗就直接射殺!」
隨著長官的指示,前衛部隊開始動作。以前傾姿勢擎著槍,朝著樓梯上面攀爬。動作宛如訓練有素的獵犬,實在相當惊人。
「哎呀,結果還是變成這樣。」
不過藏身在扶手暗處的亞伯臉上并沒有怯色。只是嘆气搖頭,然后拉開手槍的保險。不過槍口瞄准的卻不是特務警官攀爬而上的那個方向——而是天花板。
「哈!白痴。在瞄哪邊啊?」
看到轟然而出的子彈徒勞無功地射入了天花板,警官們都發出嘲笑——后來轉為悲鳴,是在電線從天花板上面落下、掉入階梯水洼的那個瞬間。
「!」
就算是「大災難」前的失落科技兵器,用來點亮弧光燈的現代家庭用電源,還是沒有電死人的威力。不過要達到讓突擊中的警官們腳步不穩、踏到階梯外的效果則是綽綽有余。互成死角彼此支援的密集度,這時則變成了禍害,整群人就像丸子一樣,朝著階梯的下方滾落。
「可惡,气死我了!」
隊長咬牙切齒的咒罵,連亞伯這里都听得見。這棟洋房要往二樓,只能走這座階梯。
「電源!把主電源切掉!」
「喂,不准往那邊走。」
站在二樓,整個一樓大廳的動靜全都看在眼里。亞伯整個人就躲在扶手暗處,只有槍口探出在外。在往前走的人面前短暫加以掃射。
「麻煩不要再動。我對子彈可是沒什么把握。說不定會真的打到人恩,這樣好像可以爭取到一些時間。」
那個名叫以恩的長生种身上有傷。要盡可能拖延時間。那接下來該用什么話來挑撥對方——亞伯正絞盡腦汁思考。
「你們還在這里搞什么把戲?」
隨著鐵鏽般的聲音響起,頭頂同時刮過了一陣凶暴的疾風。
吹過的風壓高到修士服的衣角都跟著卷起,正确無誤地切斷了垂落的電線。電線描出了舒緩的圓弧,再度飛回樓下。將它在空中接住的,是不知何時出現在那里的高大身影。
「你們可以下去了。」
長至腳底的灰色修道服叫人認不出性別,不過從覆蓋在嘴部以外的鐵甲中所傳來的,是個低沉的男聲。
「別看他這樣,那可是派遣執行官——國務院里的高手。你們終究不是他的對手。這里就交給我吧。」
「那么,正在說話的你又是哪位?」
亞伯藏身在扶手暗處問道。在發問之前,其實答案已經可以猜得出來。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不過在這樣的對手面前,或許也是白費。
「本人佩卓斯。异端審問局局長佩卓斯修士。也有人叫我‘毀滅騎士’。」
灰色的修道騎士報上名號,在手甲覆蓋之下、几乎与身長等高的手臂正握著鐵棍。
「目前,本人正進行追捕絲佛札樞机主教襲擊事件犯人的治安活動。既然你也是身為教廷的一員,就該通達事理,協助我方執行圣務——把路讓開。」
那如鐵鏽般的男聲并不帶有絲毫恫嚇的意味。聲音里面所有的,只有憑著實力与實績所打出來的自信。不過亞伯很直接地搖頭。
「不行。」
「你說什么?」
修道騎士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意外。不過不知道是沒有察覺,還是察覺了卻故意忽視,神父用冷淡的聲音回答。
「很抱歉,我也正在搜索犯人。我可不想讓逮捕犯人的功勞被人奪走——局外人麻煩讓開好嗎?」
「噢」
听到這蘊含著官僚主義与派系主張的拒絕,佩卓斯的嘴角反而愉悅地彎了起來。
「那么,你是不肯讓開了,奈特羅德?」
「你要是還听不見,那我建議你,還是先去看耳鼻喉科吧?」
神父一臉正經地提出建議,修道騎士視線中所含的敵意則轉為殺意,手臂舉向了空中。
「有意思!」
緊接著從鐵棍——不,錘矛膨脹的兩端所發出的尖銳怪聲,是內藏的高周波轉輪的回轉聲。之前切斷電線,應該就是這個的杰作。這是可以藉由天線誘導、將超高速回轉的轉輪投擲出去的超危險武器。
「毀滅騎士」用可能有五十公斤重的錘矛像指揮棒似地在頭上回轉,然后大聲咆哮。
「主為引導、劍隨我身。有主相助、我必胜之——既然你千方百計要妨礙圣務,我就饒不了你!我會踏過你的尸體前進,派遣執行官!!」
V
就在几乎具有實體的風壓襲上亞伯面龐的時候,迎風招展的修道服同時逼近了眼前。
「哇哈哈哈哈!感謝你,奈特羅德!」
錘矛像惡靈般嗚咽哭泣著,用難以置信的速度來回旋轉。
「本人一直想和派遣執行官交手看看!」
「!?」
亞伯以与其說呆然、不如說是啞然地望著對方的追擊,倉皇失措地「著地面一踢。用超高速回轉的高周波轉輪從睫毛側邊擦身而過。數根銀發在空中飛舞,對獵物造成損傷的凶器深深穿入了旁邊的牆壁,發出懊悔似的哭喊。因為超振動的緣故,周圍泥灰全都風化成了沙粒。從穿破的大洞對面可以窺見矗然直立、直達遙遠海面的斷崖。
「哇哈!居然躲得過我這‘叫喚者’的一擊!」
佩卓斯拔起錘矛,壁面就像鋤子在挖土似地變得粉碎。就在這個時候,另一端已經發出鳴聲逼近神父的身軀。
「嗚、嗚哇!」
亞伯像沒骨頭似的直往后仰,才勉勉強強避開了它。「叫喚者」擦過鼻尖,順勢往挑高樓面的某根柱子砍了進去。足足有二人環抱大小的石柱像枯木似地凹折了下來,往大廳的方向滾落。隨著晃動整幢房屋的爆炸聲,地板耐不住沖擊而往下陷落,四處飛散的碎片則在特警群中引起了悲鳴聲。
「你這家伙,奈特羅德!居然敢傷害本人的部下!」
「不,剛剛是你自己——」
「不必多言!」
樓下的慘狀讓「毀滅騎士」發出怒吼。同時用力地往地面一踢。
「呃、你要是肯稍微听別人講話,那真是謝天謝地不過看來你是不會听了!」
亞伯舉起槍口,對准了發出悶響、從回廊突擊而來的佩卓斯。畢竟是自家人。如果可能,實在不想傷害到他,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也不想變成肉泥。所以瞄准敵手的肩膀扣下扳机,准備奪去他的戰斗力。
「抱歉了,會有點痛,你忍耐一下!」
不過佩卓斯并沒有避開槍擊的意思。沒那個必要。子彈确實攫住了他的肩頭,不過在下個瞬間,馬上發出清澈的響聲彈往相反的方向。
「哈!太遜了!」
亞伯瞪大了眼睛——那可是能貫穿防彈背心以及机械化步兵人工皮膚的特殊子彈,居然會被彈回來!?
「怎么可能!?這可是重裝子彈啊!?」
「你在怕什么?這樣就玩完了!?」
就在愕然的片刻,「毀滅騎士」的兩腕用力甩出了錘矛。若是被這東西給沾到,要想保留原形恐怕很難。神父往后一跳,然后回轉槍口,瞄准了佩卓斯空蕩蕩的腹部。
「呼!」
隨著低聲呼气一起發出的是連發射擊——這是在擊發同時扣下扳机的高等技巧,可以達到接近机關槍自動射擊的速度。五發重裝子彈在几乎毫無空隙的時間當中連射而出,一齊襲向异端審問官的腹部。雖然不知道它用的是什么樣的防彈素材,不過盔甲就算擋得住子彈,也吸收不了對肉體的沖擊。只要內臟受到了損傷,應該就有片刻會無法動彈——
不過子彈卻沒有触及目標。就在中彈之前片刻,佩卓斯的修道衣突然大大地鼓脹起來,子彈也紛紛被彈了開來。
「怎怎么回事!?」
「唔,好本事不過槍對我是沒有用的!」
佩卓斯甩起錘矛,嘴角浮現目中無人的笑意。就在這個時候,破布一般的修道衣裂了開來,發出眩目的光輝。
「這、這是什么!?」
神父的眼睛再度瞪大。
异端審問官體表所包覆的是發出白銀色光芒的甲胄。那可不是一般的鎧甲,不看從各處發出聲響的靜電馬達也能夠明白。背上突出四只細細的副腕,高舉著染上羅馬十字的四片盾牌。
「裝甲戰斗服!?不、不過這是」
「這可不是一般的裝甲戰斗服。是本人專用的自律性戰斗輔助系統——‘圣騎士圣衣’。不管是任何攻擊,在我的圣衣之前都會失去力道——!」
在佩卓斯大聲吶喊的同時,那四片盾牌就像護主的活人般伸展開來。
「來吧,你要怎么做,派遣執行官?來試著突破我圣衣的防御吧!」
「你你這胡作非為的家伙!」
雖然勉勉強強躲過了側面襲來的一擊,但是還是沒有轉身逃离的余裕。面對眼前的暴風,亞伯手上卻還忙著替換已空的彈莢。于是只能單方面被追著跑,猛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階梯的角落。
「可惡,這可難倒我了。」
神父仰望著天,開始泣訴:
「主啊,面對這么悲慘的遭遇,我究竟該怎么辦哎呀?」
「你在看哪邊,奈特羅德——!」
仰頭望見那東西的亞伯頭頂出現黑色的暗影。為了給無處可逃的敵人來個致命一擊,佩卓斯用力揮出了錘矛。
「去吧,這是天譴!‘主啊,將他由你之處放逐,以你的憤怒毀滅他’——阿門——!」
「‘天助自助’,——阿門!」
就在高速回轉的武器往下墜落的時候,亞伯的身軀朝著自己后方一躍。不過那里并沒有走廊,只有階梯所勾勒出來的弧度。
「喝!無聊的掙扎!真是叫我失望唔、唔啊!?」
正想將甩落在地的凶器再度撿起,异端審問官卻發出狼狽的聲音。錘矛上面纏著粗電線。另一端則握在跳躍而出的神父手里。
「!」
正因為是有重量的武器,才會錯失放手的時机。被神父往下跳躍的體重一拉,佩卓斯跟著腳步蹣跚。結果一腳從階梯上面踩空,頭部往下直接翻落。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上鉤了!」
在這個時候,亞伯的左手放開了天花板上所垂下的電線,抓住了扶手。一邊用左腕撐住整個體重,右手的槍則瞄准了從身旁往下滾落的异端審問官的右肩——子彈朝著微小的裝甲細縫咧開了利牙。連續擊發的六顆子彈擊碎了關節,佩卓斯的身軀同時倒栽蔥地落到了大廳之中。
「!!」
爆炸聲響起,漫天塵埃四處飛舞。
异端審問官撞上了地面、變成大字形,接著一動也不動。只有朝著詭异方向扭曲的右腕還在惡心地發出痙攣。
「局局長——!你這家伙——!」
看到在短短時間內就被打倒的上司,特務警官之間發出了悲鳴。不過接著很快就轉成對加害者的憤怒,無數槍口對准了朝著這里俯視的神父。
「替局長報仇!開槍!殺了他!」
不過,讓警官們的手指停頓在扳机上的,卻是類似戰敗獅子咆哮的怒吼聲。
「你們給我站住!這是本人和那名男子的神圣決斗!任何人都不許出手!」
就在傲然放話的瞬間,异端審問官再度站了起來。盡管右腕仍懸垂在身體旁邊,但他似乎全不在意。
「本人要先向你謝罪,奈特羅德神父。」
佩卓斯神情真摯地仰望著階梯上面的對手。
「看來本人是小看了你。這份恥辱便是對本人傲慢之心的天譴。」
「啊?你的公正我很感動,只是」
亞伯俯視著滿臉不平、垂下短槍的特警,聳了聳肩膀。
「這樣你可以放手了嗎?你總不想再丟掉一只手腕吧?」
「這回可是你看輕本人了。」
鋼盔深處的眼睛閃現著敵意,佩卓斯從怀里取出一個小瓶。
「本人已經說過。從現在開始,本人要來真的了!」
小瓶似乎是某种注射瓶。透明的瓶中有著藍色液體正在浮動。身為強化步兵的异端審問官從脖子上的注射孔將那小瓶給插了進去。
「是止痛劑嗎?你還是別用那個,早點去醫院會比較好」
「醫院自然會去。只是——」
從微微開啟的唇中所吐出的是熾熱的气息与堅強的戰意。注射瓶中的液體被注入之后,佩卓斯的魁梧身軀猛地一震。
「要先把你打倒才行!」
「!?」
在下個瞬間,亞伯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滿怀敵意、仰望著這里的男子突然消失了身影。地板上面還清楚留著人形的裂痕——只是造成那裂痕的异端審問官早已不見人影。
「消失了!?怎么可能、跑哪去了」
「——我在這里,奈特羅德。」
就在目中無人的笑聲由背后傳來的時候,亞伯的手自己轉了個方向。在扭身之前率先開槍。子彈在爆炸聲之后跟著飛出,朝著不知何時潛身來到背后的鋼盔男子直線前進。不過子彈所貫穿的卻是牆上的瓷磚。逼近身旁的敵手已經不見蹤影。
「你在瞄准哪里?」
背后再度響起了嘲笑,和惡靈般的吶喊聲交疊。
回頭一看,就在气息相聞的超近距离中,騎士正在回轉著凶器。如果不是自己失去平衡而跌倒,亞伯的頭顱鐵定早像石榴一樣彈落在地面上。目擊了身旁牆壁轉為土塊的那一瞬間,亞伯為之啞然。
「這這是什么?動作這么」
自己仿佛用慢動作在移動,連對手的身形都無法察覺。這簡直就像——
「就像吸血鬼的‘加速’一樣,是吧?」
「呃!?」
神父正想起身,腹部卻被名副其實、眼睛所看不到的腳給踹了一記。亞伯的身軀彎成?字形,整整飛了三公尺遠,背部才撞上牆壁。
「咳嗚啊!」
背脊受到強烈撞擊的神父喘息似地張開了口。胡亂噴出的嘔吐物中夾雜著紅色的物體,看起來是胃壁裂開了。騎士睥睨著這情景說道——
「那是提升神經系統傳導速度的反應促進劑。」
佩卓斯緩緩地加上了注解。然后單腳直立,优雅地將踢出的腳收回。
「原本是由教義部所開發,准備用來對抗吸血鬼的‘加速’,這是本人第一次用于實戰。你應該覺得光榮,奈特羅德神父。」
「唔!」
在內臟損傷之后連聲音都出不來,神父只能痛苦地呻吟。不,他還想用顫抖的雙腳站起身來——
「喝!」
眼睛所無法捕捉的錘矛發出了一擊,直接襲向他的胸膛。肋骨發出碎裂的聲響。身軀之所以沒有裂成碎片,純粹只是因為高周波轉輪并沒有運轉。錘矛震碎了骨頭、在空中回轉,這回朝著亞伯耳邊、下巴附近直擊而來。
「!」
神父再度被打到仰躺在地。對面則是穿透牆壁的大洞,像肉食動物的下顎般咧了開來。修長的身軀慢慢爬過那個洞穴,拉著鮮紅的血絲摔落在眼前無垠的海面上。
「——成功了!」
用力咽著唾沫、等候胜負結果的特務警官們歡聲雷動。
「真是太漂亮了!不愧是閣下!」
「不」
對著沿階梯往上爬的特警隊長,佩卓斯用背影回答。往下探看海浪吞沒神父的人,聲音之中帶著某种失意。
「听說是派遣執行官,原本還稍微有點期待太無趣了!他不配當本人的對手!」
「這倒是真的。閣下身為教廷最強的戰士,世上找不到敵手。」
特警隊長一邊露出諂媚的笑容,一邊朝著懸崖底下探看。离海面大概有二十公尺吧。白色波浪像利牙一般沖刷著岩棚。雖然沒見到尸體,不過想必是沒救了。
「哼,居然敢向局長挑戰,真是不識相的傻瓜!」
「不要愚弄死者。他也是為了神、信仰与教會而生的男子。」
「啊?」
特務警官一臉迷惑地皺眉,听著佩卓斯的真摯告白。
「雖然他是為了無謂的派系主張、以及無可救藥的愚痴而對我們拔劍相向,不過他為神与教會工作的事實并不會改變。同樣都是侍奉主的人,交戰完畢就該赦免、同時祈求他能安息,這也是我的任務——‘要愛神和你的敵人’,阿門。」
特警隊長眼中閃著惊訝的光芒,佩卓斯卻渾然不覺,重重地點頭。
「好了,被無聊的事浪費太多時間!各位開始搜索!要把襲擊絲佛札樞机主教、該受懲罰的吸血鬼——那些怪物給抓出來!」
VI
「糟了!」
就在三人抵達地下港口的時候,藍發青年發出了叫喊。
停泊在碼頭對面的快艇是遠洋航海用的中型船。窗戶呈現黑色,是因為用了抗紫外線玻璃。
正往碼頭上走的少年,朝著年輕人的方向轉身。
「怎么了,拉杜?」
「被我搞砸了。船的鑰匙不曉得掉到哪去了。」
拉杜一邊焦急地搜著怀里一邊說道。
「沒辦法,我回去找找。以恩,你和這位短生种先上船。我馬上回來。」
「請問你要去哪里!?等等啊,盧克索男爵閣下!」
看到拉杜慌慌忙忙地轉身,艾絲緹赶快叫住他。
「回頭是很危險的。得赶緊逃出去!」
「我知道。可是船的鑰匙掉了。我想,應該是掉在路上的階梯小姐,以恩就交給你了。」
「拉杜」
金發少年一臉擔懮地仰望著朋友。
「你要小心啊,拉杜。別太勉強。」
「我很快就回來。」
藍發年輕人溫柔地將手放在少年頭上。下個瞬間,身影就如白日夢般倏地消失。「加速」——是讓全身神經系統异常亢奮,藉此得到常態數十倍反映速度的長生种特殊能力。
「好了,我們走吧,閣下。」
艾絲緹將手里的燈換個方向,催促著因為不安而啃咬指甲的少年。
「我們上船吧。」
「……」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不快地皺眉低著頭,然后突然間癱倒在地。
「閣閣下!?」
艾絲緹慌忙伸出手時,那小小的身軀正在碼頭上方激烈地喘息。滿臉紅潮并不只是為了奔跑的緣故。
「你、你怎么了不行,好燙!」
「不要碰我!」
少女被肌膚上面的熱度給嚇了一跳,以恩則是粗暴地甩開她的手,然后發出怒吼。或許是因為發燒的緣故,和之前相比截然不同,顯得相當虛弱。
「我不想讓短生种碰我!」
「怎么這么說怎么辦?傷腦筋。」
少年的目光就像不熟悉人類的野貓,正在瞪視著自己。艾絲緹跪在一旁,感到束手無策。這樁困難至極的任務雖然棘手,但更棘手的是眼前少年的虛弱狀態。
吸血鬼擁有不亞于野生動物的生命力、与凌駕所有高等生物的免疫机制,是地面最強的怪物。站在所有食物鏈頂端的他們強悍到超乎想象,擁有強韌的體力。艾絲緹在故鄉交戰過的吸血鬼便是如此。剛才還在這里,名叫拉杜的那位年輕人,感覺上也是這樣。
可是,眼前的這位少年為何如此脆弱?這樣和我們人類又有什么不同?
「呃,我想剛才肩膀的傷口應該是裂開了。」
用和人類同樣的方式來處理妥當嗎——艾絲緹一邊如此怀疑著」一邊伸出手去。
「你先脫衣服吧。我不能幫你消毒,不過至少換個繃帶我想會好得多」
「我我說過不要碰我,短生种!」
少年露出牙齒、從艾絲緹的身旁跳開。看來還沒忘記之前的屈辱。只見他翻著眼珠、用怨毒無比的視線瞪視著她的方向。
「下賤的短生种,不要來玷污我高貴的身軀!」
「下下賤!?」
嘴上這么說,其實還不是吸食人血維生的怪物!
腎上腺素發出聲響,流進了艾絲緹的腦門。
自己可是侍奉上帝的人,為什么要負責照顧這個受人詛咒的怪物!?而且還得承受如此不知感恩的辱罵!?
「像像你這种叫人火大的小孩,我也不想照顧!」
對信仰的愧疚、加上對可笑命運的憤慨,讓少女失去了控制。猛一回神才發現,艾絲緹正抓著少年的前襟大聲怒斥。
「可是有什么辦法!受傷的人就是會礙手礙腳!」
「礙礙手礙腳!?你說「礙手礙腳!?還說我「小孩!?」
被稱作吸血鬼是已經早有心理准備。可是會被下賤的短生种罵成「小孩」、「礙手礙腳」,看來他并沒有料到。前襟被揪住的以恩正翻白了眼。艾絲緹則朝著他,再度射出譴責的銳箭。
「我說錯了嗎?要不是有朋友幫忙,你哪能走到這里!直到現在自己都還站不穩對我而言,這就是‘礙手礙腳’!在你的國家該怎么說我就不知道了!」
「唔!你、你這家伙——!」
臉上因憤怒与恥辱而泛紅的少年露出了牙齒。艾絲緹也放開他的前襟,抬起手擺出迎擊姿勢——不過眼前細瘦的身影再度膝蓋一彎。他發出呻吟,頹然坐在碼頭上面。
「糟、糟糕!你還好吧!?」
「……」
如果不是艾絲緹一個回神伸手抓住他,以恩的身軀說不定已經翻落到海中。那體重輕到叫人不忍,修女慌慌張張地抱住了他。
「抱歉,我不小心發了脾气真的很抱歉。」
少年一臉厭煩地望著撐住自己的那雙手,不過這回已經沒有力气甩開。反而是——
「我特准讓你替我換繃帶」
吸血鬼賭气似地噘起了嘴,對著少女下令。
「輕一點,短生种。」
「我知道。」
真受不了,變成這种奇怪的狀況。自己可是侍奉上帝的人,現在卻要為吸血鬼處理傷口。
艾絲緹忍住了原因不明、突然很想發笑的念頭,故作認真地點頭。然后用撕成長條的手帕做成臨時繃帶,脫下少年的衣服。
「不好意思,我要撕繃帶,請把手往這邊抬起來。恩,就這樣別動這、這是怎么回事!?好嚴重」
繃帶下面露出的傷口,遠比想象中來得大。槍傷在筋肉單薄的肩上裂開一個大口。艾絲緹一邊擦拭著血跡,一邊用微弱的聲音道歉。
「呃抱歉。」
「什么事?」
這家伙又有什么企圖——少年的口吻听來似乎正是這樣怀疑。神情不悅地朝著皺眉的少女一瞥之后問道:
「道什么歉?」
「剛才打中這里很痛吧?」
「那也是不得已。」
他會不會怒火上升,又准備開始罵人——和艾絲緹的預測相反,以恩卻出乎意料、一臉淡漠地搖頭。
「之前我曾經打算殺了你。你沒理由對我手下留情——我所不能原諒的,是昨晚的短生种!問也不問,突然就對貴為敕使的我開槍!實在不可饒恕!」
「拖雷士神父會那么做,也是不得已的。」
艾絲緹一邊在白皙的肩頭上面纏著手帕,一邊為同僚做解釋。
「在那之前,有吸血——長生种襲擊大使館,還殺了人。絲佛札樞机主教的身旁出現了長生种,我想任誰都會加以警戒。」
「噢,提到這個,那個戴眼鏡的短生种也這么說過。說是在我到達之前,有長生种襲擊你們。」
在疼痛之外還有些別的事,讓以恩皺起了眉頭。仿佛憶起什么似地用手頂著下顎。
「詳細說來听听。艾絲緹。搞不好是強硬派干的好事。」
「強硬派?噢,剛才另一位好像也是這么說?」
艾絲緹一邊仔細打好結,一邊側著頭問道:
「那是什么樣的人?」
「違逆皇帝陛下旨意,企圖和你們短生种開戰的不法之徒。」
少年宛如嘔出什么臟東西似的低語著:
「一群對這回的敕命有所不滿的人——我听說在貴族之中,有人千方百計要掀起戰爭。那些人想在暗地里妨礙我們的任務。說到這個——」
「掀起戰爭?慢著!所以你們的‘皇帝’不,‘敕命’其實是——」
就在艾絲緹卷繃帶的手停了下來、對吸血鬼提出反問的時候
「找到了!」
一個粗暴的男音,隨著水聲在兩人的正下方響起。
同一時間,碼頭下方伸出了复數的手,抓住艾絲緹与以恩的四肢。
「什么!?」
粗壯的手臂毫不費力地將少女按倒在地上。就在艾絲緹反射性回頭的那一瞬間,躍入視野的是從黑色水面破空而出、身穿黑色膠質上衣配上潛水呼吸管的男子。看來是一直潛在水中,准備趁虛而入。
「這些短生种是哪來的!?」
以恩在艾絲緹身旁,被四、五名男子猛地扑了上去,正在拼命掙扎。他雖然像戰敗的山貓般果敢抵抗,不過纏著繃帶的肩頭狠狠挨了一記之后,也只能含著悲鳴乖乖就范。
「不不要亂來!」
兩手繞到身后、臉頰被抵在碼頭地面的艾絲緹拼命哀求。
「他受傷了!不要亂來!」
「你是哪來的!?為什么這里會有修女!?」
膠質上衣外頭貼有「神之鐵錘」徽章的男子,一臉狐疑地盯著艾絲緹的臉。
「快回答,小姑娘!為什么吸血鬼和修女會走在一起?你也是吸血鬼嗎!?」
「!」
無聲的哀號由艾絲緹唇邊透了出來。扭在背后的手臂,被男子的體重給壓了下來。肘關節發出可怕的聲響。
「艾、艾絲緹不、不要這樣!那個女孩和你們一樣是短生种!她不是長生种!」
「你給我閉嘴!」
帶有銀制刀尖的沖鋒槍,從以恩的側邊用力毆打了過去。隨著肺臟快要被擠出來似的一聲哀鳴,斷裂的臼齒碎片滾落在碼頭上。
「要怎么辦,隊長?」
毆打少年的特務警官朝著正壓在艾絲緹身上的男子問道。
「密告所說的吸血鬼只有這邊這個小鬼那個小姑娘要不要在這邊先處理掉?」
(密告?)
在因劇痛而空白的腦袋某個角落,艾絲緹重复著男子的話。有誰把情報泄漏給异端審問局?所以,他們會潛伏在這里也不是偶然?
「不,不能殺這個姑娘。那個吸血鬼也不行。」
特警隊長一邊在艾絲緹的關節上慢慢使力,一邊搖頭。
「兩個都得活捉。我有很多話想問他們。到‘拉古葉’的偵訊室里再慢慢談。」
隊長一邊歪斜著嘴角、露出虐待狂的嗤笑,一邊將手指滑向艾絲緹的頸項。瞬間傳來的劇痛,是因為痛覺集中的頸窩穴道被用力掐捏的緣故。
男子用好色的眼神俯視著扭動身軀、無法出聲的少女,然后對部下施令。
「先給那邊的吸血鬼注射硝酸銀溶液。要是抓狂可就麻煩了。至于這邊的小姑娘真麻煩。喂,誰的刀子借我。切斷韌帶之后再來搬。」
在虐待狂頗多的特警當中,他們所碰見的這群似乎還是最凶惡的。听到超乎必要的殘忍處置,警官們眉飛色舞地圍了過來。以恩的手臂插上了注射針。為了要秀給大家看,艾絲緹的手腕也抵上了尖銳的刀刃。
「不、不要!」
「忍耐一下,小姐。」
少女的悲鳴聲中帶有燃燒的气味。隊長用惡心的聲音笑著、手上有如短劍一般的狩獵用刀正要流暢地揮出——結果卻真的燃燒了起來。
「!?」
自黑暗深處飛來的火球攫住了他的臉。嘴巴雖然開成悲鳴的形狀,不過從里面傳出的只有叫人毛骨悚然的風聲。四肢抖顫痙攣、直往后仰的人形火炬就這樣失去平衡、落下了海面。不過或許是火焰的緣故,在落水之后,火勢還是沒有減緩。水沫及火花同時揚起,人形火球也跟著慢慢沉入了海底。
只是這壯烈至極的光景,卻沒有一個特務警官能看見。因為在黑暗彼方陸續亮起的閃光,正發出鳴聲朝著他們襲來。
和十名警官相同數目的火炬,正在碼頭上猛烈燃燒。雖然穿著和身體密合的膠質上衣,不過這也只是更加深他們的不幸。男子們全身被火焰包圍,一邊慘叫一邊趴伏下去。
「這、這是」
艾絲緹依舊橫躺在地,凝望著那藍白色的光芒。蛋白質燒焦的難聞气味,在光明与黑暗的靜寂之間彌漫開來。
「這火焰是——」
「拉杜!」
看清佇立在黑暗對面的人影,以恩發出了歡呼。直接扶著被毆打的臉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總算得救了,伙伴!」
「你沒受傷吧,以恩?」
和友人的歡喜相比,藍發青年有著相對的平靜,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抱歉。來得有點遲。」
「不用在意。對了,鑰匙找到了嗎?」
「恩。你看,就在這里。」
年輕人將鑰匙擺在奔跑而來的以恩掌心,然后溫柔地微笑。那眸子如此沉穩,叫人想不到他就是奪去十一條人命的吸血鬼——不,如果艾絲緹的想法正确,他所殺的人類應該有十二個。
「閣下,請從那個人盧克索男爵的身邊离開。」
艾絲緹一邊由裙邊拔出散彈槍,一邊鼓動僵硬的舌頭。
「剛才的‘密告者’是誰,我現在知道了。」
「什么?」
以恩一臉詫异地轉往艾絲緹的方向。看到她手里所握的散彈槍對准了朋友,聲音變得慌張。
「短生种,你想做什么!?」
「請教一下,盧克索男爵」
艾絲緹無視少年的怒斥,對保持著沉默的拉杜提問。額上浮現的汗珠,沿著面頰滑落到下顎。
「你剛才說的‘強硬派’——其實就是你自己吧?」
「不不要胡說,艾絲緹!短生种居然敢怀疑我的朋友,不可原諒!」
以恩像要保護朋友似地張開兩手怒吼著。
「你剛才不是也看到了?他還救了我們,不是嗎?」
「他不是救了我們只是殺了他們而已。」
在這种時候,少年和年輕人的身高差距叫人覺得慶幸——艾絲緹將槍口對准拉杜的眉間,接著搖頭說道:
「我想應該是為了他們想活抓我們、然后帶走的緣故—「那個人所期待的,是身為正使的孟斐斯伯爵遭到人類殺害。這樣才能掀起‘帝國’貴族們對人類的憤怒。也因為這樣,他得避免孟斐斯伯爵遭到活捉監禁的情況——我有說錯嗎?盧克索男爵?」
「你在說什么,短生种!」
因為朋友被指責而情緒激昂的人是以恩。他用剛剛被修女揪住時的神色說道——
「妄想也要有個限度!拉杜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她說得沒錯,以恩。」
拉杜第一次張開了唇。青銅色的眸子轉為嚴肅——但卻帶著某种安然的笑容,俯視著伙伴的面龐。
「那短生种所說的完全沒錯。」
「拉、拉杜?」
以恩用瞬間忘記呼吸似的表情,仰望著那數秒之前仍是朋友的男子。「杜的眸子承接著他的視線,里頭閃動著他前所未見的光芒。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藍發的長生种朝著他聳了聳肩。
「這群短生种真是沒用。我都已經把上面的宅邸、還有這地下港口的所在地告訴他們。他們只要閉上嘴巴,把‘吸血鬼’給殺掉不就得了耍什么花招,還想活著帶回去,害我多費力气。」
「拉、拉杜,你居然!」
以恩一邊無意識地往后退,一邊抬高了聲音。之前因為發燒而泛紅的面頰,現在轉成了蒼白。顫抖的聲音從少年唇中涌了出來。
「這是這是謊言!謊言謊言謊言謊言謊言謊言謊言!這种玩笑我才不相信!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拉杜!你快說啊!」
「不,不是謊言。這不是謊言,以恩。」
拉杜臉上并沒有什么自豪胜利的色彩,只是搖了搖頭。
「還有,昨晚阻礙你和絲佛札會面的也是我。」
「為什么為什么,拉杜!為什么你要這么做」
「為了長生种的未來——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和劇烈動搖、話聲顫抖到近乎一半難以辨識的以恩相比之下,背叛朋友的男子所說的話卻是有條不紊、清晰而凜然。
「對我們長生种而言,要和短生种共存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們的陛下卻偏偏期望著要和短生种展開對話。所以得糾正這個錯誤你懂了吧?」
「笨蛋!既然你這么想,為什么不對陛下進言?拉杜!進行這种近乎反叛的陰謀,你以為自己逃得了嗎?!」
「你這坦率的性格,我一向都很羡慕。不過以恩法透納,總歸一句話,你向來太過正直了。」
不曉得是對艾絲緹正估量著開槍時机這件事并沒有察覺,還是雖然察覺了,卻選擇刻意忽視,拉杜的態度依然优雅,展現了無懈可擊的紳士風度——唯獨正處于現在進行式的「背叛友人」這點除外。
「你的能力、家世、人格,所有的一切都毫無瑕疵,是帝國的棟梁。你的視線一向只注視著前方,不會往側面、后面甚至下面去看不過你听清楚了。我和你不同,得不到陛下的賞識,無法被選為教廷密使的寵臣。我這樣的人若是試圖進言,你認為有辦法改變陛下的決定嗎?我在帝國是無足輕重的。這樣無力的人,要想傳達自己的想法,只能使用改變游戲規則的方式。」
「改變游戲規則?」
「是的,我要改變規則不,是改變世界。‘我們要以火焰更新這個世界’」
「?!」
听到熟悉的句子,艾絲緹的槍口晃了一下,拉杜的視線朝著她一瞥,然后微笑。一邊笑著,往上開啟的兩章一邊像抓住什么東西似的,移向了胸前。
「是的,我正試著改變兩個种族之間的斗爭規則。為了這個目的,我可以不擇手段。就算是要說謊、背叛、或是殺害朋友,我都不會猶豫噢,對了,以恩。」
按在班机上面的手指,連扣下的時間都沒有。就在額頭所滴落的汗珠讓艾絲緹眨了一下眼睛的瞬間,拉杜的身影已經開始消失在眼前。
「糟了,是‘加——’」
失去眼前的敵手、倍感狼狽的艾絲緹耳邊傳來了輕聲的低語。
「你搞錯了一點。這個陰謀并非‘近乎反叛’——而是不折不扣的‘反叛’」
從背后身來的手,攫住了她握住散彈搶的手腕。象牙雕刻般的手指對男人來講過于纖細,不過卻映襯著少女硬度猶如鋼鐵、正緊扣著扳机的手指。
就像老師教學生習字一樣,拉杜由身后抓住艾絲緹的手,然后移動了槍口。
「樞机主教遭到‘吸血鬼’襲擊,教廷絕對不會漠視。然后使者被教廳的人、而且還是絲佛札樞机主教手下所殺害,陛下想必也能體悟到自己的錯誤——作為紛爭的火种,分量相當足夠。」
「快快逃啊,閣下!」
艾絲緹拼命按著自己正一寸一寸往上抬起的散彈槍。不過在吸血鬼的乖力之下,這也只是徒勞無功。槍口准确瞄准了僵立在地的少年額頭。
「拉、拉杜,你」
「什么都不用再說了,以恩。我不會辯解。讓你付出友情的男子,不過是個卑鄙的叛徒。你就帶著對我的唾棄受死吧再見了,我的朋友。」
最后的低語應該沒傳進任何人的耳中——唯有被吸血鬼給摟抱住的短生种少女除外。
在那一瞬間,艾絲緹察覺拉杜扣著扳机的手指傳來微微的顫動。不過在下個瞬間,子彈仿佛斬斷所有者的躊躇似的,快速凌空而過。九發散彈隨著強烈的反作用力從槍口飛出,掠過呆然而立的少年發梢,穿入了黑暗。
「什么?!」
并不是失了准頭。而是在發射的瞬間有些什么東西飛來,彈開了散彈槍。拉杜瞪大了眼睛,朝著就近在身旁的暗處轉頭。
「誰,是誰在哪里?!」
將槍身打偏的那東西正法出孝女哭嚎般的聲響,飛回到黑暗的彼端。站在那里的碩長身影穩穩抓住了長形鐵棍的前端。
「欸,這是怎么搞的?」
那古怪身影——身穿白銀鎧甲的騎士毫不松懈的緊握著槌矛,刻意的搖頭。
「吸血鬼居然拿槍對著吸血鬼,這還真是奇怪。」
「异端審問官?!你已經到了!」
拉杜一個咋舌,將艾絲緹當成盾牌,朝著新敵人舉起了手掌。不過异端審問官——佩卓斯修士的槌矛則快了一步。
「用小女孩來當盾牌,你這卑鄙的家伙!」
高周波轉輪再度被擲出,掠過少女頭頂,直接襲向位于背后的吸血鬼胸口。
「唔?!」
如果不是即刻撞開艾絲緹、往后方跳躍,拉杜的身軀說不定早已被劈的面目全非。是長生种卓越的反射速度与肌肉力量救了他的命。在下個瞬間,藍白色火球用亞音速被丟了出去。
「火焰魔人?!那么,我那些倒在那里的部下就是被你給殺的!」
自動挪移的盾牌,將逼近身軀的火彈直接擊落。佩卓斯用左手單手將五十公斤以上的槌矛像指揮棒一樣旋轉著,然后發出怒吼。
「我要為在圣戰中倒下的忠勇部署們報仇!可恨的吸血鬼啊,看我圣洁、正義的鐵槌!」
「?!」
艾絲緹仿佛見到拉杜的臉在惊愕之中扭曲。因為佩卓斯之前還站在那里的身影,在那一瞬間已經消失無蹤。
「太夸張了,短生种居然也會‘加速’?!」
火焰魔人反射形地跳開,手里生出新的火球。
有某种物體,發出尖銳聲響劈像了他的身體。
「唔!」
一邊由唇間吐出紅紫色的東西,拉杜修長的身軀一邊被彈向了牆壁。在那時候,片刻之前他所占的位置,被火焰所包圍的异端審問官正出現在那里。
「你這吸血鬼!」
在交錯瞬間被丟出的火球,似乎并沒有躲過。不過佩卓斯并未將裹卷著裝甲戰斗服的火焰拍落,而是朝著落在壁面上的火焰魔人怒吼。
「得寸進尺的怪物!」
「嘖!」
嗚咽哭號的槌矛三度襲向藍發的吸血鬼,拉杜抬起手<div>